身后的随从低声提醒道:“王爷,让小的去通报。”水溶慵懒的道:“去吧。”
一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过来行礼,水溶缓缓的道:“本王奉皇上之命,过来问几句话,水陆,将令牌拿出来。”
那人看了一下,忙回去吩咐了几句,随后上前道:“请王爷移步。”
走下轿子,水溶冷冷的扫了一眼侍立的兵士们一眼,阔步走进了院子。里面冷冷清清,几株古树疏疏落落的散在四周,带着秋天独有的萧索,四下里不时有铠甲鲜亮的兵士走来走去。
那人在前引路,拐过屏壁游廊,来到一间正房,命看守的兵士打开房门,那人道:“禀王爷,人犯在里面,王爷有话尽管问,卑职在外面候命。”
水溶挥了挥手,道:“好好看着,没有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说完,当先走了进去,水陆在后面小心的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清冷的秋风和残阳。
房里的格局迥然不同于外面的平常,一道高高的铁栏隔断了宽阔的大厅,铁栏后面是个独立的世界,此刻,一双充满怨恨的目光正直直的盯着走进来的水溶。
轻蔑的冷笑了一下,水溶的声音和这粗粗的铁栏一样冷:“别来无恙,照王爷。”
皇子照刷的立了起来,冲到栏前,狠狠的道:“水溶,算你狠,可恨我竟没想到会是你让我的大计功亏一篑,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水溶淡淡的笑了,修长的双眸微微的眯了起来,使得整个人带着一份悠然和自得,仿佛面对的不是这张气急若狂的脸,还是满目的繁花清风:“照王爷真是太抬举亦清了,亦清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郡王,有何能耐坏了王爷的大事,照王爷的话让亦清诚惶诚恐。”
皇子照怒声道:“你别在这儿假惺惺的,怪我太大意,想不到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老三竟有如此心计,真是人心叵测。唉,也怪我当初太手软,没有听他们的话,留下了你这个后患,否则也不会有今天,我后悔啊。”
水溶猛地睁开眼,清冽的目光如一道利剑,刺刺的盯在皇子照的脸上,透着渗人的寒光:“你终于承认当年的事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看到你今日的样子,父王在天有灵,也可瞑目了。”
转过身,水溶背对着皇子照,冷冷的声音缓慢而又清晰:“龙照,你谁也别怪,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自己权欲熏心,急功利欲的心切,才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自古权势相争,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你犯了兵家大忌,若想成大事,岂会如你般这样,欲速则不达,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不甘心,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为什么会这样,我要告诉父皇,真相并非如此,侍卫,侍卫……”皇子照有些歇斯底里的喊着,凌乱的长发下,掩不住脸上狂乱的表情。
水溶默默的听着,等渐渐平息下去,才冷冷地道:“照王爷,本王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死了这份心吧,这里比不得照王府的锦衣玉食,有这份力气好好留着熬吧,十年,二十年……这粗粗的铁栏会一直陪你到死。”
皇子照气的大喊:“水溶,你别得意,你以为龙沐是个好人,哈哈,你错了,兄弟们中,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最有心计的竟是他,哈哈,我真傻,我只去防着锋芒毕露的四弟,却没料到背后捅刀子的竟是温润随和的老三,哈哈。”
看着有些疯狂的龙照,水溶微微皱起了眉头,转身要离开,却听龙照在后面喊道:“水溶,我也决不放过你,你等着一定会有人收拾你的。”
随后像想起什么似地,皇子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得眼泪横流,才道:“对呀,你等着吧,有你倒霉的那一天,还有人会收拾你的,我差一点忘了他,他不但会让你死,还要让你死不瞑目,那才痛快,哈哈。”
水溶忽的转过身,犀利的眸子里精光一凛,狠狠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着,一直等着你说的他来找我,不过,奉劝照王爷一句,也许你会失望的。”说完,拂袖离去,房里只剩下皇子照自言自语的嘶喊声。
走出屋子,水溶长长地舒了口气,英俊的脸上早已恢复了原来的云淡风轻,回头望了一眼,道:“水陆,我们回去吧。”又对等候的兵士道:“好好看押,圣上有令:没有皇上的令牌,谁也不许靠近。”
兵士恭敬的答应,肃立的身子似乎更直了,水溶轻哼了一声,低头疾步离去,直挺的银袍在幽暗的院里留下一个笔直傲然的背影。
回到省里,水溶处理了几件应急的公务,刚坐下端起杯子,蓦的想起昨晚给太妃请安时,听侍候的丫鬟说过,太妃前夜有些受凉,轻皱了一下墨似的浓眉,水溶立起身来,吩咐随身的太监道:“小安子,收拾收拾,早些回府。”
刚踏进北府大门,水溶坐在轿里正闭目养神,忽听小安子在外面轻声道:“王爷,子扬回来了。”
水溶的清眸忽的睁开,直起身子,连声道:“快让他过来回话。”说着,等不到小安子掀开轿帘,自己就走出了轿子。
看着有些疲倦的子扬,水溶竟失了平日的冷静,急声问道:“如何。”小安子暗暗望了王爷一眼,心里不禁疑惑起来,什么事竟让王爷如此焦虑。
子扬施了一礼,低声道:“属下无能,她已经走了。”或许水溶自己都没有觉察,脸上的失望是那么明显,看子扬的眸子里隐隐有了怒气:“为何会这样,说清楚。”
子扬看了一眼玉面含怒的王爷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属下赶去了那里,按着王爷的吩咐,谁知那里早已人去房空,属下又使人侧面去打听了一下,说她们已经离开了,听说好像遇到亲戚,庵里的人只知好像进城了,其余的再无所知。”
水溶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回了轿子,众人面面相视,谁也没敢做声,过了很久,才听轿里传来一声懒懒的吩咐:“起轿。”
北府后院正堂的院子里有棵粗粗的白果树,密密的叶子如今已是微黄,衬起红瓦翘梁,别有一番风韵。
站在院里的水溶已恢复了平日的风轻云淡,俊美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一丝刚才的痕迹,潇洒的步子沉稳而又坚定,只是看到院子里多出的宫侍后微微皱了一下眉。
侯在外面的丫鬟传道:“王爷回来了。”随后一个娇俏的身影走了出来,笑着道:“王兄,你回来得正巧,母妃刚才还在念叨呢,安阳表姐也来了,正陪母妃说话呢。”
水溶皱着眉道:“我知道,看这满院的阵势,不是明摆着吗,瑶妹,母妃好吗。”水瑶笑着道:“看到王兄就更好了。”
水溶清冷的面上不由浮出一丝笑意,宠溺的道:“想不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相比起三妹水琼的温和沉静,水溶似乎更喜欢娇憨活泼的水瑶。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迎面见北太妃倚在软榻上正笑眯眯的看着进来的一双儿女,有些清瘦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溺爱。
旁边坐着的安阳一袭杨妃色的纱衣显得柔和妩媚,俏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和羞涩,本来坐在下首的水琼忙立起身迎上来,温婉的和水溶见礼。
北太妃笑着道:“清儿,怎么今日里回来的这么早。”水溶上前道:“昨日听子荷说母妃有些受凉,正巧今日事少,所以早些回府来看看。”
北太妃道:“不用担心,人上了年纪,身子骨就不如以前了,比不得你们哪,不过一早喝了一副汤药,已经没事了,况且安阳从宫里给我带来了外国进贡的丸药,听说很是有效,难得安阳这份孝心,你还不替我谢谢安阳。”说着,别有用意的看了水溶一眼,细长的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水溶只好给安阳道了谢,安阳忙道:“水表哥不用客气,姑妃身子有恙,安阳理应来探望。”转头温柔的笑着对北太妃道:“何况姑妃很疼安阳,安阳巴不得常来给姑妃请安呢。”
北太妃笑着道:“你这孩子,以后不用见外,都是一家人,在宫里闷了就来这儿玩,还有琼儿,瑶儿陪着你呢。”
安阳笑道:“只要姑妃不嫌弃,安阳就不客气了。”水瑶笑道:“好啊,我正愁没有人玩呢。”水琼沉静的对水溶意味深长的一笑,眼里的含义已是不言而喻。
望着满屋的欢声笑语,水溶竟觉得心里涌起从没有过的烦闷,堵堵的,涩涩的,如玉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变了神色。
心细的水琼低声道:“王兄可是有事。”众人的目光一时都投了过来,水溶苦笑了一下,对北太妃道:“孩儿前面还有点事要办……”
北太妃道:“既是这样,你快去办吧,别忘了办好了送安阳回宫。”一边的安阳羞涩的低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