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水溶,黛玉自管自的道:“那次忠顺王妃和我说起来,我心里还有些不安,以你的性子,生怕你……直到如今我才明白你那天说的话,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亦清,我替宝玉谢谢你,宝玉能有如今,都是你的功劳。”
水溶没有做声,本来平静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丝愧色,随后低低的道:“这也是宝玉自己的运气,我只不过说了句话而已。”心里却在暗暗惭愧,当初一意改判流放,虽说是针对忠顺王爷对宝玉的敌意,但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在内呢。
黛玉却不知水溶的用意,轻轻的道:“如今老太太去了,宝玉也要离开,我也再没有挂心的亲人了。”
水溶低声道:“胡说,难道我不是,还有母妃、二弟他们,不都是你的亲人了,颦儿,以后别再说这些话,你嫁进北府,北府就是你的家,我们两个一起孝敬母妃,相亲弟妹,抚养孩子,一直到老,记下了。”
见黛玉不语,水溶道:“颦儿,你又想什么去了。”黛玉看了水溶一眼,低声道:“没想什么,来,让我看一下,太医说了,要按时看一下,血有没有止住。”
水溶意味深长的道:“你又言不由衷了,傻瓜,你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呢。”黛玉娇嗔的一转头道:“你又不是我身上的蛔虫,又怎知我是言不由衷呢,我有些累了,先眯一会儿。”
说完,没有再理会水溶,自管自的闭上眼。看着黛玉故作平静的样子,水溶暗暗叹了口气。
不觉又是几日已过,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带着一丝秋凉,房里,几盏幽幽的烛光亮着,有一份静谧温馨而又生动。
轻轻给水溶梳理着刚刚洗过的墨发,黛玉道:“亦清,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他们来烦你。”水溶微微一笑道:“他们也知道我的脾气,再加上刑部的事一让出去,都忙着清理自己的事呢,又何必来惹我挨气呢。”
黛玉轻轻地道:“前些天还说过以后不要如以前那样气盛,这才在府里呆了几天,又忘了。”水溶道:“你这张嘴,从不留情,就喜欢揭人的短,整日和你斗嘴,我还能不气盛。”
黛玉轻轻地一笑,望着黛玉娇俏妩媚的样子,水溶的心里情不自禁的一动,随后清眸一眯,俯下身子,懒懒地道:“颦儿,你看看我的伤是不是无碍了。”
黛玉信以为真,轻轻揭下水溶身后的轻衣,见水溶白皙精壮的背上几道暗红色的伤痕狰狞而又刺目,有些心疼的轻轻触了一下,只见水溶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黛玉低声道:“可是弄疼了。”水溶深深吸了口气,道:“不是,颦儿,你看伤可好了。”黛玉道:“应该无大碍了,看来王太医的药真管用,就是……”犹豫了一下,黛玉拂着那道最深的伤口道:“亦清,这里可能会留下疤痕的。”
水溶轻轻一笑道:“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只要颦儿不嫌弃就行。”黛玉瞥了水溶一眼,娇羞的道:“你的脸皮还真厚。”
想起什么似地,水溶忽的狡黠的笑着道:“颦儿,你看看我肩头的伤好了吗。”瞥了水溶一眼,黛玉忽的明白过来,故作生气的道:“我才懒得看呢。”
嘴上虽说,眼光却不由自主的望过去,见那里早已光滑如昔,没有丝毫的痕迹。
见黛玉没有再作声,水溶长长的舒了口气,借以安抚自己急促的心跳,没有起身,只是抬起头来道:“颦儿,你俯下身,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黛玉没有怀疑,轻轻俯下去,却见水溶得意的伸臂一拦,一下就把黛玉拦在了怀里,低低的笑道:“颦儿,你又上当了。”
见黛玉柳眉微蹙,清眸似睁,一副欲怒还羞的样子,水溶情不自禁的吸了口气,清亮的眸子里多了份炽热的目光,轻轻附上黛玉的耳旁,水溶低低的道:“颦儿,那次你不是忧心自己为何没有身子吗。”
没有等黛玉回答,水溶温热轻柔的声音又道:“傻瓜,你的心思我能看不出来吗,那次你虽没说,可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担心什么,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而且要生一大群,不过……”
水溶低低的道:“颦儿,我希望你能再在我肩上咬一口,这次轻些好吗,我真想身上永远都有你的印记。”
低头看着黛玉,水溶的眼神炽热而又清亮,急促的心跳,沉重的呼吸让黛玉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害羞的目光竟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恐惧。
轻轻叹了口气,水溶俊美的面孔在幽幽的灯光下闪过深深的悔恨之色,有些犹豫的抱紧了黛玉,水溶柔声唤道:“颦儿。”
觉察到怀中的身子僵直而又微微颤了一下,水溶叹了一声,接着低低的道:“别怕了,我就抱着你。”
伏在水溶的怀里,耳听得他急促而又坚定的心跳,有些粗粗的呼吸,黛玉忍不住偷偷瞟了水溶一眼,不想正碰上水溶看过来的目光,垂下眼睑,黛玉不由自主的往水溶怀里缩了缩。
只听水溶忍不住倒吸了口气,道:“你这个傻瓜,别动了。”
低头看了一下怀中的黛玉,水溶随后翻过身来,和黛玉四目相对,捧起黛玉在灯下清丽如诗的面孔,水溶修长柔白的手指慢慢地拂过黛玉肤若凝脂的脸庞,最后轻轻抚开黛玉有些微蹙的柳眉,一双深情的眸子盯着黛玉有些害羞的眼光,随后轻轻地伏了下去,盖上了黛玉有些微颤的樱唇。
辗转相溶中,觉察到黛玉的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水溶低低的柔声道:“颦儿,相信我,好吗。”
望着水溶炽热又带着一丝惶恐的眼神,有些潮红的面色,强自压抑的粗气,黛玉没有作声,垂下眸子,含羞的把头埋进水溶的怀里,双臂轻轻攀上了水溶的脖子。
压抑住自己似火的情潮,怀里的黛玉就如一件稀世的珍宝,水溶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直到黛玉慢慢的融化在自己无尽的柔情里。
朦胧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柔,仿佛外面的细雨也怕惊动室内的这一份旖旎,竟慢慢停了。
姑苏的夜晚,细雨绵绵,城外的枫桥更是人烟萧索,只有几艘夜泊的船上微微透出几道忽明忽暗的灯光,更显得凄凉。
栏桥旁,一个瘦削萧索的身影正望着夜色下的江水出神,绵绵的细雨早已打湿了他合体的锦袍,有些凌乱的长发也因雨水的缘故而不再飘逸。
水泞有些迷离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一辆缓缓走过的马车,细雨夜色中那车有些模糊,似乎正如当年那般,一声长叹把水泞又带回了四年前。
午后的一场秋雨痛快淋漓的把自己淋了个遍,水泞丝毫没有理会有些凉意的身躯,依然坐在枫桥的石栏边,一任雨水扑在早已浸透的长衣上。
虽然身处王府,衣食无忧,但自来要强好胜的水泞似乎永远隐在那个王兄的身后,同样文武全才,同样英俊如玉,为什么父王对王兄那么器重,把什么事都放在他的身上,对自己却呵护依然,整日放在府里无所事事。就是这次办差,也是自己求着表兄照王,才如愿以偿。
想起昨夜照王的话,水泞刚刚长成的那一份清雅瞬时有了黯淡,百无聊赖的掷出一块石子,在江面上又多了一圈水纹。
“你什么都不比他差,为什么要屈居他后,不就是因为他是正妃生的吗,若是让北王爷知道他做事疏忽大意,刚愎自用,那还会相信他吗,自来庶嫡相争,不是你上就是我下,你又何必再去耿耿于怀呢。”
摇了摇头,年轻的水泞忍不住吼了一声,才觉得胸内的闷气不再那么难受。
雨似乎下得更急了,水泞没有在意,依然坐在那里,透着一种萧索和凄凉。
一辆马车缓缓地走了过去,压碎了一地的积水,路旁的水泞没有理会,还是自顾自得的望着雨中那茫茫的江面,有一个念头在心里疯狂的挣扎。
一个看似精神的小厮疾步跑了过来,接着一把伞轻轻的撑在了水泞的头顶,道:“公子,这雨虽然觉得不凉,但是姑苏的阴寒却是很出名的,公子还是回去吧。”
水泞不耐烦的道:“走开,我的事与你何干,我就喜欢淋雨,你明白吗。”小厮道:“真是碰到不讲理的人了,我家姑娘也是好心,不想你还不领情,算了,你爱收不收,反正伞我已经送到了,你自己看着吧。”
转过身去,小厮又回过头来,道:“我家姑娘还说了,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伤心的人又岂止你一个,劝你好好想想。”
“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伤心的人又岂止你一个。”喃喃的念叨着,水泞一时沉浸在那里,眼见着那个小厮跑回了前面的车边,车帘子轻轻掀了开来,以后的日子里,水泞只记得那一双似梦似水的眸子,那一弯似蹙微蹙的烟眉和那一辆很快消失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