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缓缓的道:“子扬,本王记得你来王府已经快十年了吧。”子扬道:“是,子扬自九岁被老王爷收留后,就一直呆在王府,已经九年了。”
水溶点点头,似乎漫不经心的道:“那次本王和你说的事你想好了吗,本王爷也不想勉强你,有什么话你自管说。”
子扬忽的跪下道:“属下一切听王爷的安排,子扬自小是个孤儿,王府能收留已经让子扬感激不尽了,子扬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要王爷吩咐,赴汤蹈火,子扬绝不皱眉。”
水溶微微一笑,道:“让你这么一说本来一件好事竟像是本王逼你答应呢。子扬,你们四个和本王一起练武,一起长大,虽然身份不同,但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在本王心里,也没把你们当下人来看,你的亲事虽说本王可以做主,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或是中意的,自管说出来,即使再难,本王也会考虑的。”
子扬毫不犹豫的道:“回王爷,子扬是奴才,一切听从王爷安排,从没有非分之想。”水溶没有做声,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只听水溶道:“王妃,你出来吧,这下你放心了吧。”
黛玉轻轻的从隔壁走了过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水溶,只听水溶道:“那次你在我跟前说起想给紫鹃找个妥实的人,我忽的想到子扬,他无父无母,人也稳重可靠,何况牟尼院里还劫持过紫鹃,也算是有缘,一次无意问起来,子扬也没拒绝,以后事多,我一时也忘了告诉你,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样说了吗。”
黛玉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子扬,想起水琼含羞的神色,幽怨的目光,悲凉的话语,不由自主的问道:“子扬,如果你对紫鹃不中意,现在可以说出来,王爷和我是不会怪罪的,但是若你答应了,紫鹃和我情同姐妹,你就得对紫鹃一心一意。”
子扬朗声道:“请王妃放心,子扬既然应下,就一定不会反悔。”看了水溶一眼,黛玉有些伤感的道:“这我就放心了。”
想了一下,黛玉终忍不住,轻声问道:“那次我无意听三郡主说起来,你曾救过三郡主的命,一直令她过意不去。”
子扬道:“那次郡主无意落水,碰巧子扬隔得近,所以将郡主救上来,况且主子遇险,就是再险再难也会去的,这是属下的使命。”
黛玉没有做声,转身默默的望着外面,心里一阵伤感忽的涌了上来,不由自主的,竟觉得眼里有了湿湿的感觉。
水溶缓缓的对子扬道:“你先下去吧。”看着子扬轻轻的关上了门离去,水溶对黛玉道:“你明白了么,其实一开始就是三妹在一厢情愿,子扬跟我那么多年了,难道我还不了解他的为人,自小被父王收养,他的下人心理是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绝不会有那样的念头,你们也太高估他了,况且即使让他娶了三妹,他这种心理也不会变的,反而或许会更糟,最后恐怕……”
长长叹了一声,水溶道:“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所以我才瞒着,若是让三妹知道真相,以她那性子,恐怕……让她怨我总比伤心欲绝好,颦儿。”见黛玉低头不做声,水溶不由走过去道:“怎么了。”
低头见黛玉已是清泪涟涟,水溶轻轻把黛玉拦在怀里,苦笑道:“你这个傻瓜,这么件小事竟让你伤心成这样,况且此事也和你没有关系,放心吧,等三妹慢慢死心就好了。”
黛玉幽幽的道:“亦清,为什么什么事你都要一个人扛着,以后也告诉我好吗。”水溶蹭了蹭黛玉的云鬓,道:“都习惯了,自父王走后,身为长子,我就感到了一种无可推卸的责任,让我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朝堂上我得为北府的荣耀勾心斗角,王府里太妃弟妹的事我责无旁贷,颦儿,我是长兄,又是一家之主,当初父王临走时把一切交给我,我就得把这个家撑起来,只有看到他们都好了,我才能放心。”
轻轻抚了抚黛玉的长发,水溶低低的道:“好了,别伤心了,我答应你,以后有事不瞒着你。”
黛玉低声道:“我也知道自己帮不了多少,但既然你是我的夫君,我就希望有事时能站在你身边,我们祸福同当,甘苦与共。”
水溶紧紧地搂住黛玉纤瘦的身子道:“你这个颦儿,让我说什么好,有你陪着,一切足矣,即使再难再险,我也不怕。”
夜色清清淡淡的映着满池的翠荷碧叶,不知名的夜虫微微的叫着,水泞轻轻叹了口气,眼前不由浮起小时候水琼抱着他大哭的情景:“二哥,我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她们说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要我了。”
已经懂事的水泞像个男子汉似地安慰妹妹道:“三妹,你不要哭了,二哥连娘亲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别担心,二哥会照顾你的,直到你出嫁为止。”
小水琼轻轻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水泞大人似地道:“看你这个样子,让四妹见到又要取笑了。”
抬起眼眸,水泞清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决然。
演武场上,子扬和子眉正在对练,清清的夜色下,呼喝碰撞之声不绝于耳。见到走过来的水泞,两人忙住了手,过来见礼。
水泞懒散的一笑道:“经常见你们此时过来,王兄歇息了吗。”子扬道:“回到府里后,王爷一般不用我们护卫,王爷说了,若在府里还这般草木皆兵,那和外面又有什么区别,所以没事时我们常过来练练手脚。”
水泞点点头,随后对子扬道:“子扬来一下,我有件事要问。”子扬和子眉招呼了一下,披上外衣,恭敬地跟在水泞身后,慢慢往前面走去。
拐过假山,只见水泞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子扬,道:“我问你,若是让你带着三妹离开北府,你能不能做到。”
子扬惊诧的道:“将军这是何意,子扬九岁就在北府,子扬的命不属于自己,子扬的一切都是北府的,从没想过要离开北府,何况将军即使派子扬出府,那也得先禀告王爷一声。”
水泞脸色一变,接着微微顿了一下,好似不经意的道:“王兄要给三妹说亲,可三妹却不想……你难道不知缘故。”
子扬恭敬的道:“主子的事属下不敢窥探,属下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水泞看着子扬,平日随和的脸上涌上几分怒气,低沉的道:“是不是王兄逼你了,哼,我知道以他处事的周密,一定会这么做的。”
抬起头,水泞对子扬道:“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带三妹走,堂堂男人,做事要痛痛快快,王兄那里我去应付。”
子扬不解的道:“将军,属下不明白将军到底何意,三郡主不想说亲,可以去和王爷、太妃说,将军为何要属下带她走,即使现在一走了之,那以后又当如何。”
从没想到水琼会一厢情愿,水泞听着子扬一番话竟有些愣了,反应过来,水泞脸色飘忽了一下,接着懒懒的道:“我也是担心三妹,怕她想不开,听三妹说你以前救过她的命,以为她会相信你,所以想让你劝劝她。”
子扬道:“属下的命是北府的,救郡主乃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从没将这些放在心上,属下笨口笨舌的,哪会劝人,将军太抬举属下了。”
暗暗叹了口气,水泞失望的道:“那既是这样就算了,记住,今日之事谁也不要说。”子扬道:“属下遵命。”
看着子扬矫健的背影隐在夜色中,水泞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天下伤心事,皆是一般同,三妹,想不到你和二哥一样,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原来情痴的不止我一人……”
夜色有些浓了下来,黛玉吩咐雪雁燃上灯,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道:“王爷今日怎么还没回来呢。”
紫鹃边收拾便道:“王妃不用担心,王爷可能是有事绊住了,往常这些时候,不也经常晚回吗。”
黛玉低声道:“你这丫头知道什么,王爷答应说今日要去问问,皇上登基大赦后,宝玉也在赦免之列,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样老太太她们也能放心。”
雪雁惊喜的道:“是吗,这可是好事,二爷能回来,老太太那里王妃也不用再忧心了。”紫鹃在一边道:“也是二爷有福气,碰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才能回来,想想上次送他的时候,还是王爷陪着王妃去的呢,看来老天早就安排好了。”
黛玉笑道:“紫鹃这张嘴是越来越罗嗦了,雪雁,拿针线来给她缝上。”雪雁笑着应道:“好呀,我这就去。”
看着紫鹃和雪雁打打闹闹,黛玉的心轻轻一动,不由想起那次忠顺王妃的话:“我家王爷由于当初欣赏贾府那个二爷的诗才和性情,刑部判罚时,不避嫌疑的为其周旋,终于得判留在京西大牢,也算全了以前的情意,谁知刑部上报时,北王爷却改判了流放,惹得我家王爷惋惜了好多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