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泞一掷手将手中的兵刃扔在地上,轻蔑的道:“这下王爷可以放心了吧。”
缓缓登上台阶,水泞气度闲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与黛玉隔着几步,水泞停下步子,看着黛玉,自言自语的道:“‘何时旦,晓星欲散,飞起平沙雁’,王嫂有话尽管吩咐,小弟一定不会让王嫂失望。”
黛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水泞,却听龙英扬声道:“好了,不要再往前了,有话快说,我可没那么多功夫。”
阴沉的瞥了气定神闲的水泞一眼,龙英道:“别耍花招,太后如今可在我的手上。”水泞懒散的道:“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不劳王爷提醒。”
黛玉轻声道:“‘剩得几行青史,斜阳下、断碣残碑’劳烦二弟。”看着娴静如水的黛玉自顾自得扯下几根青丝,众人的注意都集中在黛玉身上,连太后都觉得围在身旁的手臂也微微松了几分,房里一时鸦雀无声。
忽听一声脆响,黛玉甩手将玉钗碎在脚下,在静寂的房里格外刺耳,众人等人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眼前一花,本来站在阶前的水泞已没了踪影。
接着一声惨叫,一截断臂带着噗的响声,落在众人的面前,惨白的手里犹自紧紧的握着一把鲜亮的匕首,几步之外,龙英已痛晕了过去。
水泞的手中握着一把短短的利剑,鲜红的血迹依然缓缓的滴下,本来清雅如玉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静,玄黄的衣衫上被溅的早已血迹斑斑。
随后听到戴权尖尖的喊声:“来人。”
黛玉呆呆的看着四散在脚下的玉钗,还有断臂飞过时留下的一道长长的血线,红碧相间,竟是如此的诡异和刺目。
摇了摇头,刚才紧张的心松了下来,黛玉不由自主的觉得身子软软的,耳旁皇上他们的话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但龙英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却一直回响,渐渐的,眼前也模糊了起来,接着便无知觉。
一气不停歇的赶进凤勤殿,水溶一眼看到皇上正神色凄然的立在房门前,扶住戴权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龙英脸色苍白的被侍卫抬了出来,刚断的截臂依然有血渗出。
看到水溶,皇上道:“亦清,是朕大意,真该听你的劝告,想不到他竟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你快进去看看林丫头吧。”
皇上这么一说,水溶的心一悸,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正要进去,却见紫鹃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身后水泞抱着不省人事的黛玉疾步走了出来,乍一见到院子的水溶,紫鹃和水泞都愣了。
水溶的目光里什么也没有,紧紧的盯着那张苍白无色的脸,无力垂下的玉臂,随后见到水泞血迹斑斑的衣衫,只觉得心里顿时像被抽空一样,再加上这一整夜的劳累和紧张,眼前一急,胸里一股血腥应心而上,低头间,忍不住一道血剑喷涌而出,洒在旁边清脆欲滴的杂草丛里。
子扬忙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水溶,急声道:“王爷,王妃没事,只是晕了过去。”关心则乱,心急则慌,水溶没有看清黛玉的情形,反是跟在后面的子扬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应声,水溶一把接过黛玉,似是抱住了心中的所有。
从黑暗中走了也不知多久,黛玉忽听得耳边有人在一声声的唤着“颦儿,颦儿。”用力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就见水溶焦急的双眸正盯着自己。
长长地舒了口气,水溶道:“颦儿,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说完,情不自禁的又抱紧了怀中的黛玉,低低的道:“若你有个好歹,那我活着还有什了乐趣,颦儿,我从没这么紧张过,即使以前在战场上。”
有些茫然的转头看了看周围,黛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山庄的房里,低低的道:“亦清,我没事,他们……”
轻轻抚了抚黛玉,水溶道:“别担心,一切都过去了,太后也没事,皇上连连夸你呢,刚才还打发人问你醒了没有呢,二弟说了,这次多亏了你才……”
转头吩咐道:“紫鹃,王妃醒了,把药端来。”一时,紫鹃端过药来,轻轻的对黛玉道:“这是太医特意吩咐的,王妃一定要喝下的安神静心的药。”
闻着浓浓的药香,黛玉不由皱了下眉头,水溶旁若无人的接过药,一手端着药,一手伸臂将黛玉揽在怀里,低声道:“颦儿,把药喝了,你若不喝那我就喂你喝了。”
看着黛玉皱着眉头把药喝了下去,水溶舒了口气,接过药碗,紫鹃道:“王爷,王妃已经醒了,你的药……”
黛玉有些紧张的道:“亦清,你受伤了。”水溶轻轻一笑,道:“没有,我和颦儿同甘共苦,既然你要吃药,那我也陪着你吃了,紫鹃,把药端过来吧。”紫娟笑着应下退了出去。
吃过药后,两人偎依着正说起黛玉晕过去后发生的事,却听外面紫鹃道:“王爷王妃,凤勤殿的钟嬷嬷来了。”
水溶低低的挪揄道:“颦儿,你这一下,就把太后震住了,立时派人来了。”黛玉小声道:“还不是二弟的功劳。”
水溶笑道:“太后可是个精明人,心里难道会不明白。”轻轻的一笑,水溶对紫鹃道:“让嬷嬷进来吧。”
送走了钟嬷嬷,水溶笑着道:“颦儿,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光这些赏赐的东西就可以看出太后的意思,你这个王妃可真给我争脸。”
黛玉低声道:“那时倒没想这么多……”水溶走过来拥住黛玉道:“傻瓜,别这么说,就让太后承你的情不更好吗。”
“二公子来了。”外面传来紫鹃脆脆的声音。
黛玉忙羞涩的低声道:“你去招呼二弟吧,我自己倚在这里就行了。”水溶道:“不用,二弟又不是外人,你刚醒过来,身子虚得很,我不放心。”
水泞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神态,刚换的蓝衫更衬得他风姿翩翩,举手投足间丝毫没有不久前的那种冷峻和犀利。
看着眼前这个清雅飘逸的水泞,黛玉简直不敢相信他竟是凤勤殿里那个一身犀利,出剑如风的水泞。
看着黛玉纤瘦的身子安稳的倚在水溶的怀里,那一份安然和遂心漾在她清丽如诗的面上,带着一种别样的光彩。
水泞清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露痕迹的黯淡,随后道:“皇上不放心,吩咐小弟过来看一下,如今见到王嫂已经无恙了,小弟也好回去复命了。”
水溶笑着道:“二弟替王兄谢过皇上的厚爱,颦儿已经无大碍了,今日之事,二弟做得很利落,连王兄听后也佩服。”
水泞道:“多亏王嫂聪慧,引开了英王的注意,否则小弟又怎能一击得手呢,说起来,应该是小弟谢过王嫂才是。”
水溶低头看了一眼含羞的黛玉,轻轻握过黛玉的手道:“都是自家人,还见什么外,颦儿,你说呢。”
见水溶当着水泞毫不避讳的亲昵,黛玉不由粉脸飞红,低声道:“真想不到二弟的身手竟是这么好,和平日大相径庭,王嫂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眼花了。”
忽觉得握住的手紧了起来,耳边是水溶酸酸的道:“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们水家的人个个都出类拔萃。”
看到水溶旁若无人的低语,水泞逃也似的敷衍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瘦削的背影里透着一份难以掩饰的落寞。
轻轻叹了一声,黛玉道:“亦清,你刚才怎么说话怪怪的。”水溶紧了紧怀中的黛玉,有些无奈和凄凉地道:“颦儿,我在嫉妒,为什么最危险的时候我没能在你的身旁,让你自己去承受那一份害怕,颦儿,我嫉妒二弟在最危险的时候能和你一起承担,我嫉妒在你晕过去的时候是二弟把你……”
没有说下去,水溶只是紧紧拥住了黛玉,过了一会儿,才道:“颦儿,是我太自私,其实不该让你来,多亏没有出事,否则我……”
黛玉低低的道:“亦清,你不要自责,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你知道吗,我没有害怕,我真的没有害怕,我只是有些遗憾,若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你……”
“不要说。”没容黛玉说完,水溶忽的低头堵住了黛玉的嘴,急切中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焦渴。
刺目的阳光渐渐的淡了,暑气也被遮天的古树挡在了外面,从房里出来,黛玉扬着帕子对紫鹃道:“终于可以舒口气了。”
忽见水溶笑着走进院子,对黛玉道:“颦儿,换件外衫,我带你去山庄外面看看。”黛玉喜道:“是吗,亦清,事务都理完了吗。”
水溶过来低低的道:“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四处看看,凑巧今日皇上那里也没有事,所以我才早早的回来,快去收拾一下,紫鹃就不用跟着了。”
避暑山庄建在半山腰上,依山而势,走出宏伟的山庄大门,高大的古树遮天蔽日,脚下窄窄的石径蜿蜒向上盘曲,给人一种幽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