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龙沐淡淡的对忠顺王爷道:“皇叔,朕登基也半年多了,如今边境平稳,四海百姓安居乐业,朕感到很欣慰。”
忠顺王爷附和道:“皇上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这些臣子们都心知肚明。”龙沐看了忠顺一眼,道:“是呀,可惜朝里有些大臣仗着自己功高位尊,拉帮结派,中饱私囊,让朕很是痛恨。”
忠顺微微一震,随后道:“皇上多虑,臣以为上正则令行,如今皇上公正清明,相信臣子们也一定是如此的。”
龙沐微微一笑道:“皇叔此话有些差异,朕这里有好多折子都是揭露大臣们的,皇叔不想看看。”
忠顺没有做声,只听龙沐又道:“朕最容不得结党营私,仗势欺人,中饱私囊的臣子,那样不但使朕的朝风混乱,还使朕的颜面受损,让朕如何对天下百姓交代,这样的臣子,即使你是皇亲国戚,朕也容不得。”
忠顺王爷心内暗惊,低低的道:“皇上圣明。”龙沐没有看忠顺,只是自管自的道:“朕希望皇叔不要让朕失望。”
轻轻颤了一下,陷在沉思里的忠顺王爷不由焦躁起来,转头望着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忠顺和天色一样阴沉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掠过一丝忧色。
门外的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道:“王爷,户部尚书就在门外,说有重要的事要见王爷。”忠顺王爷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的跳了一下,接着又静止了起来。
小厮看了看忠顺有些发黄的脸色,低声道:“王爷见还是不见。”回过神来,忠顺歇斯底里的道:“快传。”
户部尚书步子踉跄的走了进来,一见到忠顺王爷,连礼也忘了行,急声道:“王爷,刚才北王爷传令,已经将苏侍郎和纪郎中带去了尚书省,接着刑部又传走了李管事,王爷,今春民房补偿的银子捂不住了。”
忠顺王爷毕竟老姜弥辣,低声喝道:“你慌什么,皇上还没做声,你先自乱了阵脚,你看你这个模样,还有点尚书的样子吗。”
直了直身子,户部尚书道:“下官明白。”有些畏惧的看着忠顺王爷阴沉的神色,户部尚书着急的道:“王爷,如今下官该怎么办。”
忠顺王爷道:“不能坐以待毙,水溶这小子一定会扯藤摸瓜的,到时恐怕就不止银子的事了……”没有说下去,忠顺王爷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负手焦躁的在房里转来转去,直到户部尚书有些眼花的时候,才听忠顺王爷道:“你速派人将知情的人一个个都……”没有说下去,忠顺狠狠的瞪了户部尚书一眼,眼中的含义不言而明。
户部尚书有些迟疑,忠顺王爷道:“现在不除,更待何时,等事发就后悔不及了。”瞪着户部尚书,忠顺阴沉的神色格外冷漠,狠狠的道:“记下了吗,就今夜,你快去办吧。”
黄黄的余晖带着白日最后的一丝留恋,慢慢没入地下,斗寒园里,黛玉扶着紫鹃道:“又是一天过去了,也不知王爷那里……”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望着眼前的这株红梅,不由想起去年和水溶一起站在这里时的情景,耳旁依稀是水溶铮铮的声音:“我从没这样想过身不由己,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我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像你说的这株红梅,只要它开得姹紫嫣红,不负它自己的本责,我又何必让人去除了呢,所以,有些事你想得太悲观了。”
见黛玉有些怔怔的,紫鹃不由道:“王妃,出来有段时候了,我们回去吧。”没有应声,黛玉喃喃的道:“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亦清,我信你一定能应付的。”
紫鹃见黛玉的样子,想了一下,不由道:“王妃,紫鹃也不懂什么,不过看到王爷和王妃为难的样子,紫鹃想到一个法子,王妃如今是御封的长公主,何况那次皇上不是说过,有为难的事自管说,紫鹃以为王妃不如去求求皇上,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皇上下旨,那还有什么为难的。”
“不行”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同样的决绝。转过头来,黛玉惊喜的道:“亦清。”洁白的鹤氅衬着水溶清隽的面容急急的走过来,深邃的眸子里微微含着一丝怒气。紫鹃忙道:“是紫鹃多嘴,王爷恕罪。”
没有看紫鹃,水溶看着黛玉,疾步走过去,站在黛玉身旁的风口处,低沉的道:“颦儿,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告诉过你,外面风寒,当心受凉的。”
自然而然的向水溶身边靠了靠,黛玉娇嗔的道:“闷在房里一天了,我出来透透气。亦清,你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水溶看着眼前怒放的红梅,傲挺得松竹,嘴角微微翘起,自信满满的道:“颦儿,我在等着一场好戏,就在今晚。”
看了水溶一眼,黛玉道:“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没有回黛玉的话,水溶低下头,霸道的道:“颦儿,你是我的王妃,记住,我不许你去,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即使真的救不了乐善王府,我宁愿自己愧疚一辈子,也不要你去承他的情。”
黛玉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低低的道:“我何曾说过要去呢,刚才你不是也听到了,亦清,我相信你,在这世上没有你成不了的事,所以我谁也不会去求,若是真的不能如愿,是悔是苦,我都陪着你。”
水溶默默地把黛玉拥在胸前,低低的唤道:“颦儿,我就是想再听你说一遍,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你后悔嫁了我。”
长长的舒了口气,水溶低头道:“你放心吧,如果不出我所料,一切就在今晚,事成之后,什么就都迎刃而解了。”
迎上水溶坚定自信的目光,黛玉不由微微的笑了,如花的容颜上有一种别样的神采,忽的柳眉一皱,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不由轻声哼了一声。
水溶心里一悸,连声道:“颦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紫鹃,快去唤太医。”
黛玉低声道:“亦清,没事的,别大张旗鼓了。”看着水溶着急的神色,黛玉忽的扑哧笑了出来,拉起水溶的手轻轻放到隆起的腹上,低声道:“也不知是你的潇儿还是湘儿的,刚才淘气,踢了我一脚。”
松了口气,水溶道:“等这两个小家伙出来后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刚才惊出了我一身的冷汗。”
黛玉笑道:“是呀,把堂堂北静王爷惊出一身冷汗,他们的本事可够大的,也不怕让人听到笑话。”说到最后,黛玉的声音已是隐约可闻。
水溶自嘲的一笑,道:“怜子如何不丈夫,让他们笑吧,我才不在乎呢,不过……”附上黛玉柔软的耳旁,水溶低低的道:“记住,以后无论碰到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别人即使是皇上,你也不要去找他帮忙。”
淡淡的红晕飞上黛玉白皙的脸庞,低下头,黛玉小声嗔道:“不过是紫鹃一句无意的话,又让你打破了醋坛子。”
一阵清冷的风吹过来,黛玉不由往水溶怀里缩了缩,扯起身上的鹤氅,水溶将黛玉整个包在怀里,道:“走吧,回去歇一会儿,天色也晚了。”
娇憨的一笑,黛玉道:“何况晚上还有好戏等着你吧。”爽朗的一笑,水溶顿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笑着应道:“是呀,要不颦儿陪我一起等着看。”
黛玉一笑道:“我才懒得看呢,这两个小家伙折腾得我整日懒懒的。”水溶拥了拥黛玉,低声笑道:“放心,等他们出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为你出出气。”
夜色已深,外面呼呼的风声依然不减,水溶轻轻挪了挪身子,见一旁的黛玉正面色平静的睡着了,白日含水的清眸轻轻地合上,剩下一道弯弯的弧线,细细的柳眉微微蹙着,好似梦里也不安宁。
无声的叹了口气,水溶温柔的给黛玉把锦被紧了紧,抬手轻轻地熨平了黛玉眉间的那一道痕,起身离开了。
身后,黛玉缓缓的睁开眼,一声暗叹轻微而又忐忑。
走出玉竹苑,水溶急步向南书房走去,猎猎的风吹着他长长的鹤氅,使他平添了一份英武,小安子看到水溶过来,忙迎了上去,水溶英眉一扬,道:“还没动静。”
小安子道:“他们还没回来。”坐了下来,水溶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一卷史书,看了几页,又烦躁的立起身来,外面,月已西斜。
递上茶,小安子道:“王爷,要不您先歇着,小的在这候着,一有消息……”水溶厉声道:“不用,打草惊蛇,凭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本王断定他这条蛇一定会心惊的……”
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子扬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子扬回来了。”几乎同时,水溶扬声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