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恰逢黑月临世,伦山之上好似这片天地之下的灯塔,灯火通明,万籁俱寂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是踏破了这片宁静。
太子姜鼎程因为路上的耽搁,导致还是没能按预定上山,等到了山脚时,已然是亥时两刻时分,等分配并编制好队伍,已然快接近子时了。
可太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给父王做个简单的报告,顺便问下父王的意见。
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事,姜鼎程的意见还是打,帮韩国一起抵抗北齐,毕竟就算是楚国也需要一块缓冲地,直面北齐铁蹄还是压力太大了,如果说山海关战役时,楚国还是心存侥幸,有私心而没及时增援,那这次葛山城再失守,葛山以南就再无实质屏障,加上还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天然运河,事态实在不容乐观。
可当姜鼎程一路小跑来到楚王寝宫外门时,却被当值的楚王卫拦了下来,以楚王已经休息为由,拒绝太子的觐见。
“不,我要见父王,我一定要见,我有紧急的事情!很要紧的事!”
楚王卫没有理会,反而是楚王身边的廖公公小跑出来,神色紧张地提醒太子声音轻点,然后示意太子安静听他说,太子也知道廖公公是父王的传旨太监,所以也就安静了下来。
廖公公见太子安静下来了,于是就从怀中掏出一方木盒,打开后,从里面庄重地拿出帛书并打开。
帛书上不过寥寥数十字,可意思,太子还是能听明白的,父王的意思就是,既然自己是监国,那就要有下达命令的魄力和信心,也要有为之承担一切风险的决心。
说白了就是,自己去玩,自己去闹,捅了娄子,自己担着,虽说有些无情,可如果自己担不起,那自己太子的位置还是趁早让出来吧。
摆在姜鼎程面前的问题就出来了,如何在保证南征质量的前提下,还要能分兵北上支援韩国,因为如果说南征是一次权力的角逐,那北上就是吃力不一定讨好,虽然如果成功了,那比赢得南征胜利还要引起九州大地的瞩目,可也有很大可能性永留北方了。
所以如何说服贵族,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些亲贵,就该像玉一样端着,可真要摔了,那也就摔了。”
这是楚王曾经和太子交谈的原话。
“来人,通知下去,明天未时一刻,我要在伦山的偏居宫见各大族的话事人。”
“启禀太子,明日未时恐怕···”
“这盘肉多大,可以由他们决定,但是,怎么切,该由我姜王室说了算!”
“是!”
下完命令,太子揉了揉眉角,上三姓和王室基本可以划等号,因为联系太过紧密了,反而有些不好说,下六姓则是属于暂时脱颖而出的家族,利益需要自己争取,所以王室能占据更大的主动。
“还有两位大柱国····”
一想到那两位在朝堂上德高望重的两位大柱国,两位舍弃了家族一部分未来的大柱国,在朝堂上明确说了“攘外必要安南”的策略,而对于北齐,一个是谈,一个是和,反正就是尽量不打。
“芈老的意思是和,庄老的意思是谈,看来最有可能被我说服的应该就是庄老了。”
一想到此,太子便决定了明早就去找庄老谈谈。
另一方面在廖公公打发走太子后,便回到寝宫门口候着,毕竟这寝宫内除了楚王外,还有神剑门掌门段荆竹、棋剑宗宗主凌风傲,更有昭家家主昭普、景家家主景胧、邵家家主邵伯庸、严家家主严颢、沈家家主沈晟、叶家家主叶天皓、权家家主权御、田家家主田承挽、上官家家主上官崇,御座之下十三座,虽然两位大柱国不约而同地选择不来,但是这里还是可以说就是楚国如今的大脑。
上三姓、下六姓家族的各个家主都在楚王卫的掩护下,在定昏时分相继暗中抵达伦山。
秘密商讨的无非就是南征和北援的问题,在太子来之前,九姓家族长约定好了对南域势力板块对细节的划分,就用各家族在两派的子弟或者门客子弟在这次伦山剑祭时的顺位排名来决定,这个玩法两派掌门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个载体,所以也索性不去参与讨论,毕竟这是楚王提出并实施起来的的和平解决家族争端的方法。
虽然想出这个办法的楚王有些胡闹,可却能在减轻楚王疲劳的同时,可以毫不犹豫地对胡闹的家族出手。
“南疆就这些地,分完了就分好了,不过如果到时忘记跟寡人约定的事,那可别怪寡人。”
楚王说着边用冷眼扫视着九位家主
“现在就是关于北援的事情···”
说着楚王环视周围,看着忽然默不作声的族长们,这反应楚王毫不意外,虽然自己可以用荣耀和名誉打动上三姓,毕竟是和楚王室从开国一起传下来的世家,荣耀和名誉如同毒药一般,可以令这些人疯狂,可下六姓不一样,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从一开始的赵、黄、李、慕容、罗、孙,到现在的严、沈、叶、权、田、上官,都换了不知道几轮了,所以什么荣耀、名誉都比不上家族稳固重要,也行可能会错失这个机会,但是这种机会往往是,成则达,败则亡,下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家族就盯着他们。
因为楚国在第六代君王楚文王,将大族的利益和军队挂钩,家族私卫由楚王卫统一派遣,且各家族要负责出资三成的军队开资。楚国如今有六大闻名军团,分别为千桐、涅火、鸣凰、青鸾、朝凤、祝炎。昭家对应千桐,景家对应涅火,邵家对应鸣凰,严家和沈家对应青鸾,叶家和权家对应朝凤,上官家和田家对应祝炎,虽然没有命令禁止,但是出资的出现,导致了各家族都把自己家族内的才俊,送入自己负责的军队里,可是为了防止军团私有化,不管以什么方式进入军团,只要升到校尉,就会被拉到兵部下辖的点将营里,接受检查,由楚王亲自率领的七人团队审核,过则通达,败则卸甲养老。
但是通过这些筛选出来的家族兵,不超过军团总人数的三成,但是荣誉、战功和赏赐对对应家族挂钩。
所以楚国从此被诟病为“十人肩上的国家”,一个被氏族操控的国家,不同于南蜀的教控国,北齐的国主携权臣执政,燕国的宦官外戚干政,韩国的权臣当道,大国中也就北汉、赵国、周国还保持着王室正统且民心所向,其余小国都是活在大国中间的工具人和纳贡国。
虽说被诟病,可毫无疑问的是,论国体和军队忠诚度,也就北齐能与之相提并论。以清葫山之变为界到如今,燕国已经上下离心,燕国王室就盼着这次的联军抗齐来拉近王室和军部的距离,借军部的手铲平宦官;韩国也在那之后不久,三人开始离心离德,最后演变成一个“将爵传承”的闹剧,也将自己置于楚国“儿臣”的侮名之下;南蜀与北汉则是想通过楚国的态度来制止这场旷日持久的蜀地“内战”;周国因为北境以安陵江为界与北齐全面接壤,所以需要知道楚国的态度,夹杂在世仇和虎狼之间,已经没有周国休闲的余地了。
他们都需要知道楚国的态度,王室内的幕僚和名士也都在等待来自伦山的答案,可是现在这些人对此兴趣不大,只想稳固并扩大自己的利益,还有一举灭了后患,而南疆作为奉唐王朝就存在的地方,一直对奉唐称臣,可在奉唐灭亡之后十年内,七度入侵中原,当时的楚国在第五次时被迫迁都,让南疆劫掠了当时的楚、隋、晋三地,在第六次入侵时,还和北绒、西夷呼应,直接导致了晋国的灭亡,还留下了“烧尽扬州柳、奴尽长安花”的暴行。
最后在第七次时被后来称为“军神”的楚国叶秋梧,携四国虎符相印,袭杀南疆前锋,而后在宫丘坟大破南疆主力,配合着楚国其余的散兵,围剿了近半的主力部队,而后追击六百里,将南疆兵马彻底赶出楚境,所以楚国对南疆是复杂的,也是势在必得的。
“看你们演戏,不如去请戏班子!”
楚王看着那个私下给自己取名楚夷王的昭普,有些兴致寥寥。
“还是我景家去吧!”
景胧沉声道
“毕竟当年‘涅火’也和北齐交过手,多多少少还是有印象的。”
楚王惊讶于景家的出头,可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可就在景胧发言后,昭家和邵家也相继宣布加入抗齐的队列。
看着还未燃尽的第一炷檀香,楚王有些笑意,不到预计一半的时间就把三个大家族全部拉进来,其余的事情就随便他们了,至于什么分地盘,高级行政长官可以是你的人,但是下面做事的,就不一定了,只要这些人大部分是王室的人,那名义上是谁家的,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