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平阳手中刚刚拿起的茶碗掉了下去,王娡也是一脸的惊讶。
“十四姑姑怎么了?”平阳瞪大了眼睛,有些无神,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十四公主病逝。”阿娇自知十四公主与平阳之间的感情,此时,也不再闹,敛了眼,掩去了那一抹轻愁。
“娉儿……”王娡有些担忧地想要起身,却被平阳制止了,平阳有些踉跄地站起了身,咧了嘴想笑,却看起来像哭……
“母后……十四姑姑没了?”
“娉儿,这是命……”王娡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轻轻地啜泣了一声。
阿娇被这悲伤感染了,渐渐放下了身上的那股锋芒,别开眼深吸了口气:“皇上说,我们派去的细做回复,十四公主不是病逝的,是被匈奴左贤王乌蛰暗杀的,再次和亲,乌蛰担任了大使,母后,儿臣担心……来者不善,怕是……”
“什么?”王娡抬起头,紧锁的眉头昭显了她的不安,“快说啊!”
阿娇觑了一旁脸色苍白的平阳一眼,咬了咬唇,“怕是冲着平阳公主来的。”
王娡震惊地跌坐在了地上,当年便是乌蛰统领匈奴使者队,非娉儿不要,好不容易与平阳侯订了亲,十四公主代了嫁,躲过了一劫……没想到……
“苍天啊,为何不放过我儿。”王娡仰天大吼,泪便这般冲破了眼眶滑落了下来。
平阳紧紧地皱了眉,闭了眼,胸腔里一股酸涩泛滥,十四姑姑代她嫁,代她死……这般恩情,她何以回报?
“母后,这是命……”平阳惨然一笑,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王娡哭倒在了眼前的桌案上,阿娇急红了眼,看着平阳踉跄着朝外走,想要搀扶,但殿内的王娡也需要人照看,左右为难,阿娇一咬牙,先扶着王娡进了内殿安置,利索之后,慌忙跑出了大殿,遥望着平阳不稳的身子,咬了咬牙,我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的,绝不!
平阳府里,窦茵茵正带着两个小家伙玩捉迷藏,看见平阳的马车回来了也没太在意,直到看到车上下来的平阳面色惨白无力,这才揪了心。
“公主……怎么了?”窦茵茵上前搀扶。
“我,我想见青儿。”平阳有些无助,隐忍着泪意,看向窦茵茵。
“别急,青儿过些时日才到出营日呢,路上来回,也要半个月,你这会要召他回来吗?”窦茵茵看着平阳的慌张,心,也跟着慌了。
“还有些时日啊……”平阳垮了肩,仿若老了好多,连腿都有些沉了,“那来不急了……”
“什么来不及了?”窦茵茵皱眉,却没有得到平阳的回答。
“公主,您找我?”卫子夫掀了门帘进入内室。
彼时,平阳正倚着窗台,看着窗外枯黄的落叶,一片片地飘落下来,眼眸里盛满了哀伤和悲痛。
“子夫,你看,这叶子都落了……”平阳淡淡地叹了口气,转回了头。
“公主,秋天叶子落了,春天还会长出来的。”卫子夫知道,平阳心里难过,听说那远嫁和亲的十四公主死了,匈奴又派了使者浩浩荡荡地来了长安,不知这次,又会是谁踏上这不归之路了。
“呵,你倒是看得开。”平阳轻笑了一下,继而敛下了眼眸,“你信期刚过吧?”
“公主……”卫子夫猛的红了脸,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平阳公主看了一眼,敛了眉。
“这个月中旬,本宫会上折子,让皇上来平阳府,你,准备好了吗?”
“公主……”
让平阳意外得是卫子夫没有脸面娇羞反而有些苍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是做何?”平阳拧了眉站起身。
“公主,子夫命薄,只想侍奉公主左右,没想过要进宫……”卫子夫双眼含了泪珠,捏紧了衣角。
“唉……”平阳叹了口气,“本宫看好你,才决定放手一试的,你若能怀上龙子,本宫保你入宫为昭仪,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把孩子交给皇后,继续在本宫身边服侍,如何?”
卫子夫抿了唇,不言,不语。眼看着平阳公主是铁了心了让她侍寝,卫子夫只觉得有些别扭。
“你既不说话,那本宫就当你同意了。”平阳掷地有声地言语结束了这番对话,挥手让卫子夫下去了,她剩的时间不多了,匈奴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距离长安只有一个月的路程,她没多少时日可耽误了,如今,她只想帮刘彻得到一个孩子,一个能继承他皇位的子嗣……
月中一日,刘彻正在未央宫里批奏折,守宫门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张折子。
“谁的?”刘彻头也没抬,朱批在手下的竹篾上画下重重地一笔,眉头有些皱。
“平阳长公主递上来的,邀皇上明夜平阳府赏花。”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很是具有穿透力,刘彻微微撇过眼觑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小太监将折子搁在一边。
刘彻揉了揉眉骨,他知道平阳找他所为何事,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匈奴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又是左贤王乌蛰打头,平阳怕是不能逃脱了,但是,从心理上来讲,他绝不想让自己的姐姐去那种地方受罪,可是,他手里没有兵权,手上没有虎符,动不得一兵一卒,就算他再怎么想跟匈奴打也没办法的。
这赏花宴,去……还是不去?
刘彻有些纠结,最终还是拿起了折子扫了一眼,却心神一凛,闭了眼将折子放了下去……
“姐姐……有些时候,朕真的希望你没有那么聪明……”刘彻叹了口气,将折子小心地卷了搁在一旁。
第二日,刘彻如期来到平阳府,只是穿了百姓的衣衫,没有暴露行踪,待平阳府的门房瞧见他的脸的时候,吓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皇上来了?”平阳粲然一笑,看着那身形欣长,劲眉星目的男子,心中是骄傲的。
“姐姐……”刘彻快步上前,扶了行礼的平阳,双眼扫了一下她的身后静默不语的卫子夫,淡淡地笑了,拉着平阳进了花厅。
“金菊花开了?可是四年前你种的那一片?”还未入座,刘彻便已打开了话匣,笑眯眯的面容打破了屋子里的那股若有若无地沉闷。
“是啊,开了,金灿灿的好看极了,只是,明年这个时候,姐姐怕是看不到了呢。”平阳低垂了脸眸,显得有些难过。
刘彻找不到安慰的话,只能死死地抓住平阳的一只手,许久,才从嘴里蹦出那么几个字:“朕会保护你的。”
“皇上!”平阳大惊,猛的反手拉住刘彻的手腕,“皇上切不可为了姐姐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匈奴善骑射,凶狠嗜杀,大汉虽大,却善农耕,不能与匈奴硬碰。”
“姐姐,但是我们不能一味隐忍不是吗?如果和亲真的是个有效的法子,那十四姑姑就不会死了!”刘彻低吼,显得痛苦极了,“匈奴骑兵是很厉害,可是谁说我们大汉的兵马就会逊他们一筹。朕不甘心!不甘心!”。
“皇上……”平阳被刘彻挑起了那么悲伤,泪在眼眶里滚了滚,落了下来,“生死有命……十四姑姑怕是已经解脱了,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儿,怎么受得了……姐姐去了匈奴会继续十四姑姑未完成的使命,帮助大汉早日驱除胡虏的。”
“十四姑姑受不得,姐姐就更受不得了!朕不会让姐姐去和亲的!真不会让你跟十四姑姑一样的……”刘彻这一时刻,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他都不会让平阳和亲的,绝不。
平阳却不怎么将刘彻此刻的誓言放在心上,她觉得刘彻只是耍了孩子的脾气,和亲不是他说不和就不和了的,只要兵权握在窦太后手中一天,那刘彻手里就一天没有实权……她怕是帮不了自己的弟弟拿到虎符了,可是,一个子嗣,却是她可以办到的……
“好了,皇上,不开心的事,我们就不提了,不管这是不是姐姐与皇上的最后一次共宴,姐姐都会记在心里的,来,尝尝你爱吃的点心。”平阳抹干了泪痕,重新换上笑容,将一小碟糕点推到了刘彻的跟前,刘彻郁闷地加了一筷子,眉头猛的轻蹙了一下,这味道,不似平日里平阳做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这……
看着刘彻停顿的动作和疑惑的表情,平阳笑了,看着一侧紧张观望的卫子夫,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脸。
“姐姐,你……恨朕吗?”刘彻放下筷子,认真地望着平阳。
平阳稍稍有些惊讶,不解地看向刘彻。
“姐姐你恨彻儿吗?如果不是彻儿任性,姐夫他就不会死,姐夫不死,那匈奴就没有借口和机会来大汉提亲……姐姐……”
“好了,皇上无须担心,姐姐不恨你,姐姐谁也不恨,就像姐姐说的,生死有命,曹寿他命中多劫,死也是没有办法的,谁也阻止不了,姐姐不恨你,相反,要感谢你,如果不是皇上的一番动作,姐姐也不会看到平阳侯对姐姐的心思和保护,是姐姐对不起平阳侯,皇上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