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了馆陶公主和阳信离开,陈午这才回头,背影有些寂寥地进了府。
“姑姑。”马车里,阳信看着那隔着布帘一直小心朝外窥望的馆陶公主,忍不住地出声。
馆陶公主顿了一下,才缓缓地松开手,回头看着阳信:“我们……都是不知道珍惜的人……”
阳信没有说话,堂邑侯和馆陶公主的事情整个大汉无人不知了吧,堂邑侯娶了馆陶公主后整日流连花街柳巷,而馆陶公主却在府里养着面首……
“不说了……本宫召集的妃子也差不多都到齐了,见了母后,由本宫去闹,娉儿和皇后跟着哭就是了。”馆陶公主微微闭了眼。
“太后,皇后娘娘协同馆陶公主求见。”门外,窦太后的贴身小太监面色有些难看地进了来。
彼时,窦太后正拿着温润的湿巾给汉景帝擦着身子,愣了一下,微微皱了眉:“不见。”
小太监低头退了下去,但不多时又走了进来,此刻竟是有些急迫:“太后,阳信公主也来了,还有好多妃子和皇子……您看这……”
窦太后登时怒了,将湿巾摔进铜盆,撑着龙头拐杖站了起来:“不见,统统不见!”
小太监面有难色,但还是硬着头皮退了下去。
“不见。”馆陶公主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眸顿时染上了厉色,“是母后不见,还是你假传懿旨。母后怎么会不见本宫。本宫是她的亲生女儿,本宫可以不见皇上,难道连自己的母后都不能见吗。来人,给本宫将这个满口谎言的奴才拿下!”
小太监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地磕头求饶,馆陶公主是个什么主儿,谁不清楚?
“吱呀”小太监身后的门,此时被打开了,窦太后被宫女搀扶着慢步踱了出来,脸色有些狠厉。
“嫖儿,你这是在干什么。逼宫吗。”
“母后,这狗奴才假传懿旨,说母后根本不见我们。”馆陶公主委屈地上前,接过宫女的手扶着窦太后,却被窦太后躲开了。
“是哀家的意思。”窦太后有些怒气。
“母后!”馆陶公主拧了眉,“母后为何不见我们?母后不让我们见皇上,怎么连自己也不让我们见了?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皇上已经……”
“啪!”窦太后一个耳光打了过去,馆陶公主偏了脸,眼眸中却闪现了一丝凝重。
“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不长脑子的蠢货!”窦太后咬死了牙,“皇上需要静修,哀家是怕你们吵着他!”
“可伺候皇上的不该是皇后吗?为何母后亲力亲为。连皇后都不让进未央宫。”馆陶公主是死了心地要问出来了,窦太后的心,狠狠地揪了,彻儿不再东宫去了平阳,武儿的人也去了平阳,她派出去的人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阻止,嫖儿必是护着彻儿的,眼下的局势,若是控制不好,不等武儿进宫,怕已是被眼前的这些女人搅翻天了!不行,还是挪个地方,不然,等一会她们一窝蜂地要见启儿岂不是难以控制?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正殿去,哀家上了年纪了,站得久了就累。”
没有回答馆陶公主的问题,阳信与王娡对看了一眼,纷纷抿了唇,但,能把窦太后引走,也未尝不是为阿娇创造了机会,于是馆陶公主虽然气闷,但也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随后大部队均朝着未央宫正殿去了。
“母后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谁都不能见皇上,只有母后能见?”馆陶公主有些不依不饶,窦太后却面不改色,未央宫正殿里一片肃穆的气氛。
“皇上需要静养。太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公主要体谅太后的用心才是。”
窦太后身后的嬷嬷微微抬起了头。
“皇祖母一直不肯告诉我们更多的消息,也断绝了我们的探视,娉儿不得不怀疑,父皇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了,父皇是皇祖母的儿子,是娉儿的父亲,姑姑的弟弟,亲疏远近,我们与皇祖母并无差别,皇祖母担心父皇,我们同样,皇祖母为何不能体谅一下我们的心情呢?我们,只想见父皇一面,哪怕确定一下父皇没事。”阳信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担忧和愁苦,窦太后眉角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仍旧比唇不语。
“太后娘娘……您这是变相的软禁了皇上啊……”一个不知深浅的妃子一语惊人,窦太后猛的睁开了眼,看着那个因为她的注视而有些颤抖的妃子,冷喝:“哀家倒不知道了,哀家何时软禁了皇上。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污蔑哀家?来人,给哀家拖出去砍了。”
那妃子吓傻了,赶忙求助地看向馆陶公主和阳信,两人却微微避开了她的眼眸,说实话,这么蠢的话招来的后果,她们才不会傻到出手相帮呢。
“不……不不不不,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那妃子哆嗦着站不起身,可还来不及过多狡辩,便被侍卫拉了下去,甚至没有出了未央宫,直接在殿门口,将那妃子砍了头,浓重的血腥味飘进了大殿,所有人都惊骇住了。
“皇上身子刚刚恢复,经不得吵闹,哀家没有不让你们探望的意思,可你们实在不懂得安静,万一吵到了皇上,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窦太后冷冷地挑开眼皮,无神的双眼,还是扫视了一下大殿,那些胆小的妃子更是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
于是,大殿上出现了一片死寂。
而返回来看未央宫的龙寝,窦太后没走多久,李太医便带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被窦太后留守龙寝门外的侍卫看着李太医带了小太监过来,顿时警惕了起来,以往,李太医从来都是一个人诊治的……
“站住!李大人,这位是?”侍卫长将阿娇拦了下来。
李太医回头,破有些不悦地看着那冷硬的面孔:“是本官的药童,这次施针,皇上可能会动的厉害,本官让他过来帮忙搭把手,屋内有太后坐镇呢,怕什么?”
侍卫长皱了眉:“太后不在,太医还是下次再带人来吧。”
“不在?去了哪?”李太医状似疑惑,其实,心中却敲起了鼓。
“刚刚馆陶公主和皇后娘娘来了,太后带着她们去了正殿。”侍卫回答,只是一双眼睛还是不断地瞄着阿娇,只是,天色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
“那就等太后回来再禀报吧,皇上的病耽误不得。”李太医说吧又要往里走,却再次被拦了下来,顿时有些怒火,“没听清楚本官的话吗。皇上的病,耽误不得!你不想活了敢拦本官!”
那侍卫原本还想坚持,却又被李太医抢白了一顿:“如果皇上有个什么意外,你觉得太后会因为你阻拦了皇上救命的时间而奖赏你吗。”
“这……”侍卫有些动摇,李太医不在等他想清楚,直接推开他,带着阿娇进了屋子。
关上房门,李太医擦了擦额前渗出的冷汗,转身对阿娇道:“郡主动作要快些,本官为皇上施上一针,但,不敢保证能让皇上苏醒……毕竟……”
“有劳李大人吧。”阿娇阻止了李太医的话,随着他上前,看着床上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面色苍白无色,心中也是一酸,在龙床旁边跪了下来,抓住汉景帝的手。
“舅舅……舅舅你醒醒,我是阿娇啊……”
李太医微微叹了口气,捻起银针,对着汉景帝的穴位刺了下去。
两人都提起了心,幽幽看着汉景帝的脸……直到……
“恩……”汉景帝的声音很轻,但却让李太医和阿娇都喜形于色起来。
“舅舅!”
“阿娇……”汉景帝看着眼前的一张小脸,微微一笑,“这是……什么打扮……”
“舅舅……”阿娇扑进了汉景帝的怀里,呜咽地哭了起来。
“郡主,正事要紧啊……”李太医忍不住地催促,他这边,可是快要吓死了!
汉景帝听了这句话,有些疑惑,皱了眉看着阿娇湿润的小脸。
阿娇强忍着哭泣,道:“舅舅,梁王不能登基!梁王在封地私自设了立法和赋税,还养了军队,制作了龙袍,他早有谋反之心了!太后却秘而不报,甚至不让我们来看您……”
“什……”汉景帝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舅舅……”阿娇急忙抚着他的胸口。
“真,真有此事。”汉景帝倒竖着剑眉,不敢置信,那是他的亲弟弟啊!
阿娇郑重地点了点头。
汉景帝眼眸中的色彩顿时消了大半,悲凉地倒回了床上,忍不住地叹息。
“阿娇……”汉景帝气若游丝,却紧紧拉着阿娇的手,“你去书台上,左侧的花瓶里……那儿……有舅舅的遗旨……”
阿娇眼眸顿时一亮,匆忙按照汉景帝的指示拿出了遗旨,展开一瞧,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刘彻两个大字赫然可见。
“皇上……皇上!”蓦地,身后的李太医猛的低呼了起来,阿娇心中一顿,急忙上前查看,却见那原本气若游丝的汉景帝此刻已是紧闭了眼眸和牙关……顿时吓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