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藤条交到了阳信的手中,阳信一步步走进那不断后退的窦茵茵,卫青想要阻拦,却在阳信寒冷至极的眼神中顿住了脚步:“她害了佘云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青儿,她陷我们于人人不齿的境地,青儿,你还要护吗?”
是了,刚才的偷情事件,怎么会那么巧?他刚进门,老平阳侯后脚便到?掐的这么准,必是事先已经算计好了的。
退开了脚步,卫青垂下了头,阳信举起藤条,看着那不断哭泣的身影,冷道:“你最好把背露出来,而不是肚子。”
窦茵茵反抗不得,这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会帮她的,求救的眼眸投向卫青,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对视,窦茵茵有些绝望,缓缓翻了身,背对着阳信跪了下去,但口中还在求饶:“公主……不是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啊!”
藤条狠狠地抽了下去,窦茵茵悲伤立刻露出了血红的痕迹,她抖动的身子更厉害了……
当阳信再次扬起藤条的时候,手腕猛的被人抓住了,阳信怒目相视,却看到曹寿阴冷的脸颊同样喷火的眸子瞪视着她。
“侯爷……”窦茵茵见到救星来了,慌的站起了身,扑进了曹寿的怀中。
曹寿将她搂了紧,狠狠地甩开阳信的手腕,那向来温婉的脸上第一次显露了喷薄的怒意。
“不要以为你护着,本宫就不敢把她怎么样了。”阳信微微冷静了一些,扔掉藤条,与曹寿对视。
曹寿抿紧了唇,不说话,搂了窦茵茵就朝外走,他突然可悲地发现,面对着她,他再也不想说什么了……那曾经在他脑海中徘徊的美丽的人儿,如今只剩下了模糊的印记,那明媚的笑容被她现在冷冷的面孔取代了,曹寿心中难受的厉害,哀伤得想哭……
“公主!佘姑娘生了……一个麟儿。”满头大汗的产婆双手还粘满了血,那笑容却在暗夜里那么地温暖和明亮,阳信的心,顿时落了回去,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意。
“大人如何?”
“佘姑娘……身子怕是毁了,以后若再想生产,不可能了……”她是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母子的命给吊住了,孩子还好,可母亲……能捡回来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
阳信眼眸中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微敛下眸子轻蹙了眉。
“紫儿……跟本宫去看看。”阳信冷冷地觑了紫儿一眼,紫儿会意,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跟随着阳信再次去往佘云儿的院落,卫青被阳信留了下来,只有她跟紫儿没入了黑暗。
“本宫不去计较你今日的失职,但,下不为例。”阳信平淡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犀利,让紫儿猛的抬了眼,复又阖了回去。
“谢公主……”
满室弥漫的血腥味让阳信和紫儿都忍不住地皱了眉,内室佘云儿虚脱地躺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而一侧的襁褓里,婴儿的小手正搭在襁褓边缘,阳信凑近一瞧,忍不住地勾了唇,孩子小小的,皱巴巴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紧闭着,时不时地张张小嘴,抻抻眉头,可爱极了。
阳信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忍不住地出手逗弄,可这之后,再也没看佘云儿一眼,而是将孩子抱着朝外走去。
佘云儿强撑着睁开眼睛,看着阳信将她的孩子越带越远,心中慌了,想要伸手去拉住她,却徒劳地发现,她根本没有力气。
“处理干净。”阳信擦肩而过紫儿的时候,声音冷得厉害,紫儿恭敬地低头称是,便进了内室,转身关了门,将阳信和孩子的背影都隔绝在外了……
紫儿轻步踱至佘云儿床前,看着她恐惧的双眼微微摇了摇头:“我本想帮你的……”紫儿邪魅地一笑,“可惜,天不遂人愿……如果你在生产中死了,公主也省了事了,偏偏你又活了……那就不要怪我们了……你,始终都是留不得的……”
“不……”佘云儿嘶哑的嗓音意外地难听,紫儿甚至皱起了眉,“不……公主,说……我和孩子……都,没事……”佘云儿艰难地将话说完,期待地看向紫儿。
紫儿撇了撇嘴,拿出怀中带有体温的玉色瓷瓶,从里面到处一丸黑色的药丸,毫不费力地塞进了佘云儿的口中,看着她瞪大了眼,颤抖着唇,冷冷地道:“那是公主撒谎了……孩子没事的,而你……必须得死,就算公主不动手,太后也不会放过你,将你送去临江王身边的馆陶公主也不会放过你,就连皇上,都不会放过你……与其在外担惊受怕被人追杀,还不如早早了却的好。”
佘云儿还想说什么,可,腹中的绞痛让她开不了口,一股黑色的血液渐渐地从她口中流了出来,佘云儿眼前越来越黑了……
“好好……待他……”头,终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紫儿冷眼看着这一幕,残酷地勾了一丝嘲笑,整了整衣衫,深吸了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浊气,紫儿毅然转身。
好好待他?她当然会……紫儿忍不住地想笑,可那笑容里,却多了满满的悲凉……她当然会……
而另一侧,曹寿带了窦茵茵匆忙从阳信的院子里走了出来,窦茵茵挂在曹寿的臂膀间,柔弱的厉害,可,还没走多远,便与一名迎面跑来的妇人撞在了一起……
“何人如此冲撞?”曹寿不悦地低叱,这辈子,他斥责下人,这算是第一次了……
来人一听是曹寿的声音,竟是喜极而泣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嚎着:“侯爷……您可回来了……您快去看看老侯爷吧……”
“父候怎么了?”曹寿一惊,松开窦茵茵上前。
“老侯爷听说公主要杖责窦夫人,气的要来阻止,可,可刚出了院门就……就……”
“就怎样。”曹寿一把拎起了妇人的衣襟。
“就昏过去了……”妇人大哭着,可是吓坏了的……
曹寿丢下妇人,大步朝着老平阳侯的院子跑去了,窦茵茵跟不上他的脚步,索性也不追了,退了两步回来看着那地上依旧哭泣的妇人有些惊讶……
“是你。”那个跑来说佘云儿昏倒的产婆?
“夫人……您没事吧?”产婆呜咽着,看着她依旧高挺的肚子,有些疑惑,怎么?没有用刑吗?那……
“我很好,你先去歇着吧。”窦茵茵托着后腰,朝她挥了挥手。
妇人揪着衣角,停了一下才抬步离开,只是那哭声却是从未断过。
老平阳侯病倒了,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整个身子都垮了。平阳府里笼罩了一层阴影,下人们见到阳信都会自动地退避三舍。
老平阳侯的病是阳信没有料到的,站在亭堂下,遥望着那静雅的院子,抿了抿唇,怀中的孩子睡的很熟,甚至带了细微地小呼噜。
“公主……”紫儿担忧地抿了下嘴,看着阳信依旧望着那对她禁足的院子,心中有些愤恨,当日听说了老平阳侯的事,阳信来不及防下孩子便赶了过去,没想到曹寿居然不让阳信进屋,当着她的面将门摔了上。
“走吧。”阳信收回视线,温和的目光望了一眼怀中的孩子,一股母性的温柔由内而外地升腾着,慢慢地暖了她的心,“本宫,就不去碰壁了。”
“是……可是,我们去哪?”紫儿舒了口气,又有些疑惑地问。
阳信没有回答,抱着孩子朝着正门走去,门口已经停了一辆不算起眼的马车,里面铺了厚厚的绒毯,暖和极了,吹动的风也掀不起厚实的车帘,阳信在紫儿的搀扶下费力地登上马车,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脸上弥漫了一层悲伤。
秋风,越来越凉了,枯黄的树叶飞满了整个长安,人们也都披上了厚实的衣服,阳信隔着窗帘,看着那些忙碌的人群,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回荡在她的耳边,有些羡慕那些朝起夕歇的人们,平凡,却实在。
马车跑了几个时辰了,早已出了长安城,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荒凉的郊外被黄草覆盖了,被风一吹,呼呼地倒向一边。
“公主……咱们到底要去哪?”紫儿皱了眉,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这么荒凉的地方,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到了。”阳信微微掀开眼皮,低下头,却意外的发现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黑黢黢的眼眸泛着一层层水汽显得有些迷惘,小眉头皱着,一副困惑的样子,阳信忍不住地勾了唇,她爱这个孩子……
下了马车,紫儿浑身一顿,胸中一股哭意涌了上来,让她狠狠的吸了口气才压了下去。
“公主!”一队身穿铠甲的侍卫见到阳信,有些惊讶,领队向她行了一礼,双眼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阳信怀中的襁褓,皱了眉,传言阳信公主才刚刚生产……怎么跑到这来了?
“本宫来看看皇爷爷,和临江王,你们不用顾念本宫。”阳信淡淡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威严,侍卫赶忙让开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