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明白本宫是怎么拿到证据了吗?”馆陶公主的嘲笑让栗妃有些抓狂,狰狞着想要向馆陶公主扑过去,却被急忙闯进殿内的侍卫给拦了下来,一左一右将栗妃架在了半空,让她只能用一双通红的眼眸凌迟着得意的馆陶公主。
“给哀家灌!”窦太后大喝一声,一侧端着托盘的小太监立刻应了声,将那玉碗端了起来,将托盘交给一侧的宫女,大步上前,一手掐住了栗妃紧闭的牙关,一手小心地端着玉碗。
栗妃疼的浑身冒出了冷汗,死死地盯着那初阳折射的朦胧光泽的玉碗……渐渐地,感觉到下巴用不上力了……无奈地慢慢张开了嘴……
黑色的药汁不急不缓地倒入了那樱红的唇内,栗妃绝望地闭了眼,眼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荣儿……是她最后的呢喃……
“什么。”椒房殿内,汉景帝听到消息,惊得啪的一下,掉了手中洗漱的茶碗……王娡在一旁,一脸的惨白……
“呵……”汉景帝苦笑了一下,栗妃的死……不是他早该预想到的吗?以前……即使他把栗妃打入了冷宫,母后也不曾动她……是因为还有太子……如今……本想保她一命的……才发现……是那么难……在这皇宫里,杀人容易,救人……却那么难……
“皇上……”王娡双眼盈了泪,心中难过极了……她恨过栗妃,怨过栗妃……却从没想过她死……
“娡儿……”汉景帝回头,看着眼前善良到,为自己的仇人哭泣的女子,心中那么得难受……将她揽进了怀里……此生,他还想谁呢?
“来人!”许久,汉景帝蓦地一声大喝,门外立刻有三个宫女并有一名太监急匆匆地进了来,恭敬地立在一侧,等候吩咐。
“笔墨伺候,朕要下旨!”汉景帝微微推开王娡,在屋内的书桌前坐了下来,随着他的命令,太监宫女一行,早已磨了墨,润了笔,铺了黄色的帛锦。
“皇上……咱们……能不能好好安葬栗妃娘娘?”看着那一笔一划描绘出来的字迹,王娡忍不住地提议,汉景帝笔尖一顿……微闭了下眼眸,点了点头……
于是,当日早朝,众大臣得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太子刘荣私受地方官员贿赂,有违圣德,废去太子,贬为……临江王,栗妃暴毙。
仅有四字……结束了栗妃短暂的一生,众大臣唏嘘不已……栗妃倒了台,太子被废……这大汉的历史……怕是要改写了……
景帝前元七年即公元前150年,汉景帝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改立胶东王刘彻为太子,史上称刘荣为……栗太子……
“皇祖母!皇祖母!”阳信几乎不敢相信字迹听到的……皇祖母赐死了栗妃。
“大喊大叫的,成什么样子?你还是公主呢。”窦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出了内殿,不悦地皱起了眉,看着殿前急不可耐冲上前的阳信,微微闭了眼眸……
“皇祖母!栗妃死了!您做的。”阳信的声音,大得几乎掀了房顶,窦太后猛的睁开那几乎不再有焦距的双眼,瞪着阳信的方向。
“谁给你的胆子来建章宫质问你皇祖母的。你还有没有孝义之心。”
窦太后的凌厉让阳信猛的回了神,微微闭了嘴……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窦太后安然地闭上眼眸……
“为什么?父皇已经将她打入冷宫了……太子哥哥自愿被贬为平民,就是为了保她一命……皇祖母如此做,不觉的残忍吗?”阳信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刘荣昨夜离去前的那番话,还在她耳边回响……却没想到,这一夜还未过去,便成了奢望……
“哀家以为你该知道的,有了一次教训还不够?”窦太后悠然地抿了口宫女送上的茶。
“什……”阳信猛的住了嘴,垂了眼眸……是啊,她留着栗妃,将来,以她不安分的性子,怎么可能就此罢休呢?有了一次教训……难道还不够吗?难道还要王姻将她救出冷宫第二次吗?她可还有第二个十四姑姑挡在她身前为她解难呢?
“可是……”阳信动了动嘴,却始终没能说出来……
“既然,今日,你来了,那哀家就跟你一次性说明白了,哀家以前不曾插手,是因为哀家知道,十四有颗聪慧的心,哀家知道她能教你,比哀家出手要名正言顺,要掩人耳目,馆陶虽然没有大才,但也不会太笨……所以哀家放任她们。只可惜,十四最终还是优柔寡断了些,将你带错了方向。”窦太后说到此处,明显有些不悦了,重重地搁了茶碗,甚至那茶水都溅出了碗沿,洒上了手背。
“什么?”阳信有些消化不得……
“王姻……王姻不该用防,相反,该用抚……十四将你带上了弯路,不然,这后位早该是你母后的,这太子之位,也早该是彻儿的……所以,本宫觉得,不该再放任这种势头了。”窦太后说得理所当然,却让阳信整个身子都浸入了冰窖……
“所以……您送走了十四姑姑?”阳信问得极轻极轻……瞪大的双眼里,带着一丝微微的祈求……祈求不是她想的那样……但……
“哀家只是借了栗妃的计谋罢了……将十四送去和亲……也是迫不得已的……”窦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却无多大的伤感……
“皇祖母……”阳信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老人,忽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可怕……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掌握在她的手中……他们都是木偶,拿一根根丝线被牵在她的手中……她指引着她们……拉扯着她们……谁若走错了……就会被扯去那丝线……再也无法动弹……
“娉儿……你觉得害怕了?陌生了?”窦太后抬眸,没有焦距的双眼掠过阳信的脸庞,低低地冷笑了起来,“哀家看好你,才和盘托出,你以为……你们能看出那下了毒的饭菜……是因为你们自己的能耐?”窦太后挑高的双眉似乎带了嘲笑,阳信心口狠狠地抽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帮我?一直以为最亲近的亲人……却一直利用她,一直安排着她的一切……
“不是为了你……”窦太后重新冷下了面庞,“是为了彻儿……哀家对皇上的众多子嗣,都失望透顶了……太子优柔寡断,其他的子嗣不是蛮干无脑,便是精划算计,没有可塑之才……帝王者,该有广阔的胸襟和缜密细致的思维……这些,在哀家眼中,没有看到一个……哀家本要培养太子,但栗妙人却是个缺斤短两的主,靠不得,太子是她所出,必然偏向于她,哀家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不过……好在你母后肚子争气,彻儿出生的时候,哀家才觉得看到了一丝希望……”窦太后微微仰着头,那看不见得眼眸中,似乎看到了那光明的未来……大汉的未来……
“所以……您亲自带着母后去请了周亚夫……”阳信轻声低喃,无力地笑了一下……原来,从彻儿出生开始,她的皇祖母便盘算了一切……授学,母后的一步登天,她阳信公主的用处……还有如今的太子之位……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为大汉培养下一代帝王……阳信在此刻,深刻地察觉了她的可悲之处……没有站在最高点的女人……永远都只能成为帝王的牺牲品……
“你母后不成器,哀家……只能靠你了……所以,哀家准备亲自培养你,在彻儿未登基之前,你要成为他的眼眸,耳朵,嘴巴,甚至是心。”窦太后话中的威严让阳信一瞬间有些喘不过起来……无形的压力瞬间将她席卷,淹没……
“你没有退路。”
你没有退路……
阳信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椒房殿,迎上来的小宫女有些不安,将一封信颤巍巍地递到了阳信跟前。
“谁的?”阳信无力地蹙了下眉,脸色有些难看。
“临江王的……”
“临江王?是……”谁?蓦地,那个“谁”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阳信便住了嘴……临江王啊……改口改得还真快……她都没反应过来……
拆开帛锦,阳信念了第一句,便红了眼眶……
他不怪她……他不怪她……阳信心中那沉甸甸的石头瞬间碎裂了……他那么明确地告诉了她……
娉儿,莫要自责。
昨晚,他说莫哭……今日……他让她不要自责……刘荣啊……为何你能如此……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能将这仇恨淹死在兄海之中,将悲伤溺毙在你的宽容之中……你让我……无地自容……
“其实,从太子哥哥放下权力的那时候起,他就必然明白了,栗妃必死无疑的。”身后,刘彻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股少年老成的味道,甚至连那两道紧蹙的剑眉,都显得那么得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