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去吧。”栗妃挥了挥手,立时,两名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阳信小小的身子,超后殿走去。
“母亲……父皇……太子哥哥……”阳信的哭喊顿时尖利起来,震得整个椒房殿都有些动荡,栗妃狠狠地皱眉,大步上前,那两名宫女顿时停了步子,知道阳信惹恼了栗妃,也不敢再走了……
“啪!”
哭泣的阳信顿时住了嘴,兜着小嘴不断地哆嗦,眼泪更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你这个贱丫头,跟你那要死了的母亲一样!是个不长眼的东西!本宫今天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给你提供一袭立足之地的,若非如此,看哪宫的娘娘敢收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椒房殿大哭大号,成什么体统?皇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给本宫关到暴室里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给她饭吃,也不准给水喝!本宫让你再哭!”栗妃一通话之后,胸脯剧烈的起伏,可见气的不轻,手心还在为那一巴掌微微有些疼痛。
暴室?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先别说那是惩罚犯了错的宫人和妃子的地方,单是关一个小孩子……也,也太残忍了一点……
“没听见本宫的话吗。”栗妃见一时无人动弹,立刻又是一声大吼,于是,那架着阳信的两名宫女赶忙行动了起来,而再看阳信,小嘴紧紧地抿着,只是被架空了的身子怎么都使不上力,只留下两只小腿在空中踢弹,但哭声却在没有一声泄出口中。
看着那小身影走远,栗妃微微整了整衣衫,喝道:“今日之事,谁若敢露半句口风,本宫就让他全家都陪葬!”
“诺……”好大的椒房殿,回声阵阵,也带着一股战战兢兢,传荡在每一个角落……
暴室里一片昏暗,阳信蜷缩在一处小小的角落里,抖着小身子,这里好黑……好冷……她好饿……
“呜呜……”低声的泣诉回荡在整个黑黢黢的空间里,多了一丝阴森。
“谁?”阳信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她,她刚刚分明听到声音了……分明……
“呵呵呵呵……”
“谁呀。”阳信大叫。
谁呀,谁呀……
一声声的回音犹如魔咒一般,将那细若游丝的笑声压了下去,但心头的那份恐惧却与时剧增,压得她小小的身子几乎喘不过气来,巨大的恐惧撕扯着她的小身子,心口紧绷,连呼吸都是那么的不顺畅……她害怕……
“母亲……母亲……父皇……父皇……救救娉儿……呜呜呜呜……”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阳信此刻几乎昏厥过去,她才四岁,才四岁的脑袋想不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低低柔柔,却又时隐时现的哭笑声一直盘桓不去……
“开门!”门外,一声稚嫩的低喝显得焦急和愤怒。
“太子殿下……您就别为难奴婢了……”看守的小公公此刻可算是两头为难了,这,这可是栗妃的命令啊,这阳信公主也真是的,都关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在哭啊……你说,你忍一下不就没事了……这王美人都被打入冷宫了,公主虽是龙女,但,也毕竟只是个女娃,不若皇子一般……唉……
“本太子让你开门!你聋了。”刘荣气急,他才刚离开,母妃居然就将娉儿关进了暴室!娉儿才四岁!这暴室连男人都待不住,她一个孩子又怎么待得住!
“太子……这……”
眼看着小公公没有让开的意思,刘荣也是恼极了,抽出随身的佩剑,架在了小公公的脖子上,厉喝:“你若不开门,本太子现在就杀了你!”
“是是是……”那小太监看着刘荣一点也不开玩笑的眼神,当下吓得几乎瘫了,他人微命贱,就是杀了,也肯定捞不到好……还是……还是保眼前吧……
“娉儿!娉儿!”
随着暴室沉重的大门开了,刘荣一个箭步迈了进去,双眼却因为还为适应这里的黑暗,一时怎么都看不到阳信的身影。
“娉儿?娉儿!”刘荣大声地喊着,却得不到阳信的一点回应,只能艰难地摸索着时不时地还会碰上那青石墙壁上挂着的沾了血的刑具。
猛的,刘荣在一个小角落里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立刻蹲下身子,摸索了一阵才发现是一具小身体……还带着温温的热度……
“娉儿!娉儿你醒醒!”刘荣顿时急坏了,抱起阳信的身体就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到了暴室之外后才发现,阳信脸色发白,樱唇紧抿,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微弱……
“传太医!快传太医!”刘荣一面抱着阳信往东宫方向跑,一面大喝着侍卫要请太医。
当小小的身子触及了身下软软的锦被时,竟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阳信依旧不曾睁开眼,暴室中的黑暗让她恐慌,但紧闭着双眼所带着的黑暗却又让她安心……刚刚的那个怀抱……好暖……
“娉儿……”刘荣担忧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妹妹,心中对栗妃有了些怨气。
“太医,娉儿如何了?”刘蓉看着太医收了工具赶忙上前问。
“阳信公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另外因为饥饿有些气血不足,待微臣开点压惊的药服了,自然不会有事的……”老太医抚了抚自己的胡须,面色并无太多的表情。
这皇宫就是吃人的牢笼,这王美人才被打入冷宫多久啊,阳信公主就成了这副模样,唉……帝王之家,果然也不是那么好待得……
“知道了,来人,送太医。”刘荣紧蹙的眉微微舒展了一些,看着床上那毫无生气的小人心中复杂极了……她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抱过她呢,小小的,软软的身子,大大的,经常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没有一样不让他喜欢的……要说所有的兄弟姐妹里,阳信还是很得他宠的,可如今,因为自己的母妃……
“唉……”刘荣叹了口气。
“荣儿,你把阳信带出来了。”门外,还未见人,便已闻声,栗妃有些气急败坏地匆忙赶来,看到太子绣龙纹的床上,如今正被阳信占据,而那千金之躯的太子居然坐在床边亲自伺候,着如何让她不气!
“荣儿!你太放肆了!”栗妃站在床边,脸色很是难看。
“儿臣见过母妃。”刘荣不慌不忙地起身,对着栗妃行了一礼,复又坐了下来,将湿了水的巾布垫在阳信的额头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恩?怎么?长大了,母妃的话都不管用了?荣儿,你是太子!将来的天子,这些活是你该做的吗。还有,母妃将阳信关到暴室自有母妃的道理,你如此做,不仅打了母妃的脸,让整个汉宫都看了笑话!而且,这以后宫中的皇子皇女若再有个犯错的,你还让母妃怎么管教?”栗妃噼里啪啦一通说教,奈何,刘荣却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母妃,娉儿还太小,你将她关到暴室还不给吃喝,这不是太残忍了吗?更何况,父皇才将娉儿交给椒房殿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父皇会怎么想?母妃!”刘荣语气多了一丝严厉,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或许比眼前他这个手掌后宫重权的母亲还要看得透彻。虽然他不是很懂为何父皇会将阳信放到椒房殿,但他知道,若是阳信在椒房殿出了何事,他的母妃离那皇后的宝座必然只会更远,而他……在没有登基称帝之前,所有人都有可能取代他……
栗妃猛的惊醒,心中暗自懊恼,自己这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了,皇上将阳信放到她这里,不仅仅只是因为她现在是后宫的实际掌权者,还有一层试探的意思……
“好孩子……哎呀,你不提醒,母妃都要昏头了……快,快看看阳信如何了?请太医了没?母妃这也是没有办法,这孩子哭闹得厉害,母妃,母妃也是被她闹得昏了头了,一时口不择言,口不择言……”栗妃讨好地坐在床边,接过了刘荣手中的湿巾,给阳信擦着脸庞,讪笑着。
“母妃知道,最好……”刘荣也不阻止,径自站起了身,站的稍远些了看着眼前这虚情假意的一幕……心中有些冷笑,也有些自嘲……
“皇上驾到!”高高的唱诺声让屋内的栗妃猛的僵住了手,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慌乱的双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刘荣也是蹙了下眉,到底谁那么多嘴,竟然将父皇引了过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眼看着怒气冲冲入门的汉景帝,刘荣赶忙挡在前面,怎么说,后面那个也是自己的母亲。
“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栗妃此刻已是多了点镇定,起身,给汉景帝行了个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娉儿怎么样了。栗妃!朕才将娉儿交给你两天,你居然就给朕整出这么一个状况来!我看你这椒房殿也是住腻了!”汉景帝的怒火可谓高得有些过头,让栗妃猛的怔了一下,历代皇后入住椒房殿的礼俗本就暗示了她的身份,她现在虽然还没拿到册书和金印,但在整个后宫谁不知道她栗妃的地位和权力与皇后无异,如今,皇上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公主就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