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交了兵权,日子一下子清闲起来,除了教导两个孩子读书识字以外,每日里就是陪着平阳。
“公主,跟你说个好消息。”刚入门,窦茵茵便忍不住地朝着平阳笑了起来,脚下的步子飞快却又很稳当。
“什么消息?”平阳蹙了下眉。
“司马公子回来了。”窦茵茵神秘地说。
“司马公子?哪个司马公子?”平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太史令司马让的公子司马迁啊。”对于平阳的善忘,窦茵茵有些无力,提醒了一下,却被平阳的反应吓住了。
“什么。”平阳刷地一下掉了手里的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窦茵茵有些害怕地退了半步。
“他在哪。该死,他怎么回来了。”平阳几乎咬牙切齿起来,当初那难道她说的不清楚吗。她说了只要他不回长安,她就能保他平安的……这个蠢人回来做什么。
“在府上吧。”窦茵茵也被平阳的模样吓住了慌张了起来。
“快!快快!去司马府,再晚怕是要出事了……”平阳一撩裙摆,跑的有些急。
彼时卫青刚拿了平阳要看的书出来,却只来得及看到平阳留下的一片衣角,转身便没了影儿。
“公主去哪?”卫青抓住从他身旁经过的小丫鬟,小丫鬟手里端着的是平阳刚刚吃剩的果子,正要收拾呢。
“窦夫人来了,说是什么司马公子回来了,公主就赶过去看了,说什么晚了就出事了,奴婢也不甚清楚。”小丫鬟有些委屈,因为大将军捏的她好疼啊……
“下去吧。”卫青阴沉了脸,什么司马公子。于是,下一刻迈开大步跟着平阳的路子走了出去。
平阳的马车在司马府停下的时候,年迈的司马谈有些受宠若惊,慌忙迎出府门。
“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
“司马迁呢?”平阳没时间客套,急忙询问。
“迁儿刚刚接了圣旨,皇上听说他外出游历,遍游了大汉的江山,召他进宫一叙了。”司马谈眉宇间有淡淡的自豪。
“什么……”平阳白了脸,下一刻怒火冲上了天,“不是说了不让他回来的吗。本宫交代的不清楚吗。你们都是糊涂了!”
司马谈被平阳骂的有些愣,一时转不过弯。
“娉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卫青看着平阳冲着太史令大吼大叫的模样实在有些诡异,赶忙从暗处步了出来。
“青儿!”平阳诧异回头,可,此时此刻顾不得他为什么会跟来,平阳上前一把抓住卫青的手,急切的道,“快,快进宫!晚了,司马迁就没命了!”
“说清楚。”卫青稳稳地拽住平阳的手,看着她急的一头汗的模样,皱起了眉。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先救人!”平阳都快哭了。
卫青顿时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握上平阳的手就要上马车,只是有人比他们快了一步。
“大人,公子被皇上关进大牢了……”来的是个马夫,一脸的惊慌失措……
顿时,司马谈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求助地看向平阳。
平阳也是一愣,但继而却松了口气,回头安慰司马谈道:“司马大人,莫急了,关入大牢总比就地正法的好。”
“公主,公主你要救救迁儿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初,当初是因为太后嘱托,我们才敢做的……公主啊……”司马谈痛哭起来。
“本宫知道,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平阳微微闭了眼,踏了最后一步登上了马车。
“这么说,长门宫里的根本就不是陈皇后。”卫青皱了眉,听了平阳的叙述也大概明白了到底司马迁为何会让皇上如此迁怒了……哀叹一声……
“茵茵……”平阳不安地同时却瞄到了窦茵茵惨白的脸,心中有些愧疚。
“公主,一定要救出司马公子,我们对不起她太多了……”窦茵茵幽幽地叹了口气。
“本宫知道……”平阳敛了眼睫,但下一刻又抬起了眼眸,看向窦茵茵,“那件事,做的怎么样了?”
“洛姑姑都安排好了,太后娘娘也默许的,现在只等它见效了。”窦茵茵回答的有些无力气,平阳知道,窦茵茵心中是有愧疚的……
“那就好……”
宫门口,平阳的马车被侍卫拦了下来,说是皇上有旨,今日不见平阳公主……
平阳忍不住地一个劲儿地叹气,却是无计可施,这哪是皇上不见啊,在宫门口被拦下来,是连母后都不让她见了。
“那皇上也有说,不见本将军?”卫青向前迈出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侍卫。
“这……”小侍卫有些为难。
平阳眼眸顿时一亮,急切的拉住卫青的衣袖道:“不要多说,你只要告诉皇上,他要的在泰山明堂就好。”
“泰山明堂?”卫青皱了眉,窦茵茵却一脸震惊。
平阳等不得了,推搡了卫青进入宫门,而她则是牵了窦茵茵在门口等候。
“公主……陈妃娘娘在那啊,您怎么就跟皇上说了?”窦茵茵疑惑极了。
平阳闭了一下眼,阿娇在台山明堂修道,已经有一年了,她一直都在躲着刘彻的寻找,可如今,人命关天,司马迁是因为她而被牵连的,由她去解救也是应该的。
日落月出,夜里的风是有些凉的,卫青出来的时候有些急,但他身后仿若跟了好些人。
“青儿,如何了。”平阳小跑着迎了上去,抓住卫青的衣袖,卫青脸色有些难看,侧开身子将身后的场景露了出来,那是一个步辇,上面的人几乎坐不住,歪在一侧的赫然就是司马迁,只是有些不对,似乎受了刑法。
“宫刑。”卫青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平阳本来疑惑眯起的眼睛陡然瞪大了,宫刑。!
“怎么会……这样……”平阳颤抖着手捂上了唇,“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可以。司马迁可是司马家的独自!还未成亲娶妻呢!”
卫青低垂了脸:“我去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平阳踉跄了一下,幸好有卫青相扶,不然,此刻她必然瘫倒在地上的,刘彻的恨已经让他蒙蔽了双眼了,宫刑对于一个有学识的人来说,该是多大的侮辱啊,更何况,彻儿这是要司马家绝后吗。就因为他救了阿娇!这个混沌的帝王!
“对不起……”平阳压抑着抽噎,闭上了眼,而她身后的窦茵茵却掩藏在暗影里,看不清神色。
“皇上召见了他,问过他对李陵降将的看法,他说,李陵五千步兵抵抗匈奴庞大骑兵,虽败犹荣,他不死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是为了戴罪立功,皇上怒他失节,所以……”卫青赞叹地低声述说,这是实话,但连他都不敢说的实话,却被一个柔弱的文人吐了出来,该是多大的勇气啊……
“借口!都是借口!皇上就是因为他曾经带走了阿娇而恼怒,毕竟……他是个男人……所以,皇上才施以宫刑……他以为他会脏了阿娇吗。皇上的心呢。”平阳怒极大喝,真想冲进去质问那个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人,你的心呢。难道就因为阿娇走了,就连你的心也走了吗。可你知不知道,如果阿娇不走,她会永远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蠢货!看来不是李妍魅惑,而是帝王失智了……
“娉儿……你冷静一点,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卫青将有些发狂的平阳揽进了怀里,轻声安抚着,而那步辇中昏迷侧卧的男人看着狼狈不堪极了……
“公主。”蓦地,窦茵茵开了口,扑通一声在平阳跟前跪下了。
“你做什么。”平阳惊讶极了。
“公主,我是平阳府的夫人,我知道,这样做或许不好,但是……如果不这样,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公主,请你允了茵茵,改嫁司马府……”窦茵茵看着坚定极了。
“什么……”平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窦茵茵嫁入司马府?不单单是守活寡的问题,一个被处以宫刑的丈夫,她怎么能抬得起头。
“茵茵,自请。”窦茵茵的决绝让平阳深深地无力起来,泪一下子泛滥了上来,心中感叹不已,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既然窦夫人已经下了决心,娉儿,你就成全她吧。”卫青也是微微动容。
平阳狠狠地闭上眼,别开头:“你自己……做主吧。”
窦茵茵对着平阳重重地磕了个头:“公主,茵茵曾经对不起你,但茵茵知道,公主并未与茵茵计较,这一生,茵茵欠了公主太多,司马公子的事,茵茵来补,公主不要再自责了,为自己活一次吧。”
平阳听不下去了,撞进卫青怀里小声地,压抑地哭出了声,窦茵茵淡淡一笑,起身扶着步辇,与那抬着的辇夫们一同出了宫。
司马迁受了宫刑的事传的很快,毕竟是皇上的旨意,只是众人都有猜测,却无法证实,因为那下旨之人第二日便乘了马车去了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