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儿,我还是爱着你,永远都爱着你,只是……不适合你……
远在普法寺的他们并不知道,当阿娇乘着司马迁的马车刚出宫门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惊慌失措地奔进了热闹的大殿,一声惊雷的消息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太皇太后薨……
刘彻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大殿里传出了嘤嘤的哭声,窦太后殁了,他的亲人在一个个离他而去,刘彻几乎是僵直着身子,走出未央宫的。
丧钟再次响彻整个长安,刘彻一身麻衣,跪在建章宫的灵堂前,望着漆黑的棺木发着呆。
“皇上,人带来了。”身后,小太监轻轻地出声,似乎怕惊扰了那安息的魂灵。
在他身后,一袭破旧白衣的草月颤抖着身子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棺木另一侧的王娡猛然一惊,深吸了口气闭上眼。
“陈妃在哪?”刘彻冰冷着脸,双眼凝视着手上白色的纸钱慢慢化为灰烬。
“奴婢,奴婢不知道……”草月惊恐极了,这才两日,她便被抓住了,拖了出来带到了皇帝面前,一双大眼求助地看向王娡,王娡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皇上,是哀家的意思,阿娇不能待在那里了,所以哀家将她送出宫去了。”王娡悲怜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儿子,心都疼碎了。
“你喜欢那里吗?”刘彻开口,却问的突然。
“什么?”王娡被这没头没脑地话搞得有些懵。
草月战战兢兢地想要躲到王娡身后,却从她背后时不时地望一眼那道挺拔的背影。
“喜欢,你就继续待着吧,陈妃没有死,也不会死,她一直在长门宫里,一直都在……”刘彻又扔了一片纸钱,“一直都在,朕身边。”
王娡愣住了,带着不敢置信:“皇上,她不是阿娇!你怎么能让她还待在那里。”
她本是打算过些日子,等到彻儿发现了就接草月出来的,却没料到,刘彻发现的这么早,还正赶上了窦太后的丧期……
“是母后送她进去的不是吗?那就待着吧。”刘彻将满手的白色纸钱全都扔进了火盆,慢慢地站起身,侧回头看向王娡,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如狼一般,骇得她们忍不住地退后了几步。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我啊……”依着刘彻的命令上前的两名小太监拉扯上草月的那一刻起,她吓坏了,死死地拽住王娡的衣袖,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本来说好了只是在那里待几天的……不是的……
“彻儿……”王娡还想说什么,却见刘彻目不斜视地走过了她身边,冰冷的声音几乎将她冻伤。
“拉出去。”
“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声音越传越远了,王娡跌坐在地上,怎么办?她这是害了草月啊……
普法寺里,平阳每一日都会站在门口等着那一道明黄圣旨召她回宫,皇祖母过世,她必须守灵的。
可,一日日过去了,窦太后下葬,国丧日都过了,平阳也没有等来那道圣旨,刘彻的平静让平阳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相信以刘彻的手段,不知道阿娇已经离开长门宫了,但,为何还没有动静?哪怕兴师问罪呢……司马迁早在她的安排下再次出城游历了,平阳是希望他不要回来的。
草月被囚禁在长门宫里,平阳听到消息的时候狠狠地闭了眼,叹息了一声,站起了身朝着后院去了,那里的梅花开了,让人心情平静。
同在普法寺里,平阳几次寻找阿娇,却怎么也见不着,不知道是阿娇有意逼着她还是她寻得不够仔细,总之,阿娇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让她再也见不到了。
“公主,有为男施主找您。”小道姑上前,对着赏梅的平阳鞠了一躬,平静地道。
“找我?”平阳愣了一下,会是谁?青儿已经去了边关了,除了他还会有谁?
后院里,梅花树下,两杯热茶,平阳看着眼前的男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了然淡笑起来:“你来了?”
“来看看姐姐。”刘彻似乎沉稳多了,扫开石凳上的梅花瓣,坐了下去,接过平阳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母后……还好吗?”平阳微微抬眼,有些移不开眼地看着刘彻,恩,成熟了,稳重了,彻儿,长大了……
“母后很好,就是有些想你。”刘彻也不避讳,只是说的云淡风轻了。
平阳敛下眼眸,淡笑了一下:“今日来,有什么事?”
刘彻喝茶的动作一顿,微微抬头:“阿娇……还好吗?”
平阳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但下一刻,平阳强压下告诉他真相的冲动,点头:“很好,南方气候很好,母后给了很多银子,够她玩的了,那丫头从小就爱玩。”
心,为何那么酸涩?平阳鼻头有些酸疼,却用微笑掩盖了。
刘彻红了眼,片刻才开口:“那就好……她,自己一个人吗?”
“恩。”
“司马迁没跟她一起?”刘彻挑眉。
平阳心微微提了一下,才道:“司马公子只是将她送到南方,安置好便走了。”
刘彻不再言语,喉头动了一下,面色平静了下去,这些日子,他想阿娇都快想疯了……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那么思念一个人……真后悔当她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没有多看看她……
“卫青又打了胜仗了。”刘彻的话跳的有些快,平阳有些跟不上。
“恩。”
青儿有大将之风,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朕,先走了。”话落,刘彻已经起了身,不等平阳开口便大步朝着院门而去了似乎有些狼狈,有些落荒。
平阳浅笑着,再抿一口热茶,抬眸望向头顶的梅花,凛冽的香气淡淡地,却萦绕鼻头挥之不去。
如果她的一生就这么完了,或许她会遗憾,但不会抱怨。
只是老天总喜欢给我们开个不伤大雅的小玩笑,当以为两个再无可能的人心死离别之时,或许兜兜转转,他们又能碰上,激出火花也说不一定。
“听说馆陶公主去未央宫闹了一通。”窦茵茵给平阳的茶碗里添了茶,重新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了。
日子过得飞快的,冬日的腊梅已经全然凋落了,倒是远处山林里的桃花,开了一大片,粉嫩的别样好看,风,也暖了许多呢,只是,此刻已是仲夏了,山上的气候凉,倒是比山脚下的完了花期。
“咳咳……”平阳掩了衣袖轻咳了两下,面色止不住地有些苍白。
窦茵茵有些担忧,微微抬起身子想要抚一抚平阳的后背,却被她止住了,淡淡地抬了抬手让她坐下。
“闹什么?”平阳雪白的绢子拭了一下唇角,伸手去接茶碗。
“还不是因为皇上撤了长门宫的侍卫,重新换上了三等的太监。”窦茵茵摇了摇头,“起初,馆陶公主也闹过,只是没那么大,前段日子不知道怎么了,就大吵大叫地朝着未央宫去了,听洛姑姑说那时,皇上正披折子呢。”
“姑姑不知长门宫里的换了人,之前不闹,是因为皇上派了亲信去守护,姑姑知道皇上还有心在阿娇那,现如今换了人,她怕是害怕了,闹也闹不了什么了,皇上有自己的想法,容不得她再闹腾的。”平阳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微微皱了眉,却是咽了一口茶水将那腥味冲淡了。
“说的也是,这件事,除了你,皇上,太后就只剩下我,洛姑姑和草月知道了。洛姑姑是太后亲信,我自然不会说,唯一会说出去的,此刻正被关在长门宫里。唉……倒是可怜了草月那孩子。”窦茵茵不由地感叹了一声。
“命啊,都是命……”平阳起了身,身上依旧厚重的斗篷拂过石凳,青丝未梳,迎着山里微微湿润的气息飘散了一肩,仰头看着那娇艳的桃花如云一般地飘荡在半山腰愁苦了一双眼眸。
“太后娘娘让我给您带个话。”窦茵茵略略地皱了眉,说实话,她真分不清到底这太后的心是在谁身上了……
“草月的事,本宫会想办法的。在入宫怕是不可能了,本宫算是被皇上囚禁在这里了,出去的事就莫要再说了,太后怜悯草月,本宫知道,只是……得想个法子……”平阳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得想个法子……
“恩,对了,佘妙儿快要生了,这几日,怕是不安生了,我听说,将军府已经写了折子上书皇上,说是要卫青回来呢,你或许还不知道,卫青连着胜了好几场大仗,如今已是被皇上封为关内侯,拜官大将军呢。”窦茵茵双眼不错地瞅着平阳的背影,可却依旧看不出什么来。
“是吗?”平阳应得也是淡淡,忍不住地用绢子遮了口鼻又是一阵轻咳,苍白的脸因着这一连串的咳嗽染上了一层绯红,却看的窦茵茵心头担忧。
“前些日子的风寒不是好了吗?那些混大夫拿的什么药?还是找御医来瞧瞧吧,这小病不医,是要成大灾的。”窦茵茵上前两步站在平阳身后,忍不住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