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喝酒,崔八爷还养成了其他几个好爱好,打架(路见不平一声吼,基本不打)、打牌、遛狗,还有就是晨练。虽然说是和老水闹出了不愉快,但是呢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又都在这么一个小乡镇,低头不见抬头见,时间一长,大家都搞忘了,再加上老水教会了自己打牌这个好东西,这两老小孩非但解了怨,还成为了好基友。有酒一起喝,有牌一起打,除了每天定时去苗圃看看和早上锻炼,中午遛狗,下午睡觉,崔八爷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水管所。
冷未没事的时候也爱去看看这群天河乡的老顽童们吹牛发气,给他们倒倒茶递递烟什么的,关系处的还算融洽。每天早上打牌熬完了通宵,崔八爷就会腰间挂着白铜的小酒壶沿着公路跑一圈做做锻炼,天河乡修健身广场,一直以来也是是他的一个心愿。
征地拆迁受阻,建广场出师不利,冷未想到了崔八爷,他觉得也许靠这个民间领袖的力量能够解开政府解不了的矛盾。天还蒙蒙亮,听到下面打牌的人开始散场了,冷未赶紧出门下了楼,跑上了公路。他故意把步子拖得很慢,他知道崔八爷人老了跑不快。
果然,没多久老头子就哬呲哬呲的追了上来。
“小冷,你平时不是都睡懒觉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崔校长好,心里面想着事,睡不着,跑一跑心里舒服些。”
“小伙子,人呀不要想那么多,不要钻牛角尖,凡是放开点,日子越过越好,得开心,遇到什么难事了,放心的话就给老头子聊一聊,兴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崔八爷指了指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手里抹着汗,一屁股坐了上去。
“其实今天我来就是想请老校长给我出出主意的,刚才人多,不好说。”崔八爷是直性子的人,冷未不想和他打太极,直话对直人,效果更好。
“说吧,什么事儿,只要不让我给你杀人放火,我试试能不能有办法!”崔八爷从腰间取下白铜小酒壶喝了一口,又把酒壶向冷未这边让了一让,要是往常,冷未是不会接的,但是今天不一样,老头是要帮自己忙的,这个面子得给才能显得他们的亲近。
“乡里面准备修广场,就是水管所下面那块地,市文广局已经批了,规划也已经做好了,广场建成以后会匹配一个篮球场和安放一些健身器材,魏书记点了我的将,让我做广场建设办公室的副主任。”冷未喝了一口酒,把酒壶递回给了崔八爷,酒味甘凉醒脑,在晨风中让人浑身一暖。
“这是好事儿呀,以前我在学校的时候就给乡政府呼吁过很多次,这次总算是要落实了,等到广场建起来,我也不用到公路上来锻炼了,灰大,车快,既不健康,又不安全。”崔八爷是真的满心欢喜。
“老校长说得对,广场修起来就是给群众方便的,可是现在遇到了一点问题,修广场的事情可能要成为未知数了。”
“遇到了什么问题?”
“修广场的那块地和旁边的那两间烂房子,开始答应得好好的,群众都愿意有偿的交出来,后来因为工程包给了金标,村支书老简没有包到工程又和金标有矛盾,让村民们都反了悔。修广场的所有文件手续都办好了,结果地没有了,领导安排我负责征地拆迁这一块,我头都焦大了。”冷未从崔八爷手里拿过酒壶,又大大的喝了一口。
“是老简在背后搞的鬼,你能不能确定?”
“后面我又通过一切群众从侧面了解了一下,确实是简支书对那些群众施加了压力。”
“老简和金标都是我的学生,他们之间的矛盾我也听说过,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中午带着协议到王驼背那里来吃饭,老简和金标我来请。吃完饭我让简支书带着你去找那些老百姓签合同,我看他敢不敢不答应。”崔八爷接过酒壶,喝了个干干净净。
中午冷未如约带着协议来到了安逸食府,老板王驼背把平时自己烤火看电视的那家屋子收拾了出来,煤炉上煨着一只老母鸡,摆着七八个小菜,两瓶好酒。冷未来早了,其他人都还没有来。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天河乡首富,大金链子大手表,天天两顿小烧烤的金标开着那辆二手的奥迪来了。给冷未又是递烟又是倒茶的,还去了厨房提前把吃饭的钱结清了。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人特别会来事儿,对人也特别的和气,冷未不知道,这样和和气气的一个人怎么就会和老简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的。
老简是被崔八爷和老水一左一右架进屋子里来的,嘴里面一直在在嚷嚷有我没他,死也不进去。无奈,老水和崔八爷按着他,想跑也跑不了。
看见老简进来,金标夹起手包话也不说就要走,崔八爷拿起炉子上的一个碗往地上一扔,大喊一声。“今天谁要敢走,就是不认我这个老师,出了这个门以后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崔老师,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有个人我实在看不惯,有他在,这酒我实在喝不下去。”金标看崔八爷动了气,站在门口不敢走了。
“我也是,闻到那股铜臭味就像呕,这饭呀,我看吃不成,这样崔老师,我改天再亲自上门来请你,今天就算了嘛。”老简站起来想走,被老水硬生生的按住动弹不得。
“来金标,你坐下,我有话说。”崔八爷接过冷未打开了的酒,按个把酒倒上。金标坐在了角落靠烟囱的地方,倔着头,谁也不看。老简也一样,宁死不屈。
“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你们两个以前是一个班的吧,金标坐在第二排,老简坐在第三排,上课的时候你们两个老是传字条,说小话。有一次你们因为作业没做完,约起一起逃课,还被我按在讲桌上脱了裤子打了屁股。”崔八爷带着感情回忆着,冷未把酒摆到了每一个人的面前。
“崔老师”金标和老简几乎是异口同声,希望崔八爷不要再提那些丢脸的过去,毕竟他们现在都是四十多奔五十的人了,在天河乡也算是有头有脸。
“好好好,我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了。我问你金标,有一年你和你爸爸关着门在家里喝生了霉的米酒食物中毒,是谁踹开门背着你们跑到卫生院救了你们的命的?是老简的爸爸妈妈,你说这杯酒该不该喝。”崔八爷端着酒杯,自己先喝了,冷未和老水跟着也喝了。金标看了一眼老简,老简看了一眼金标,皱着眉头也喝了,冷未赶紧接过酒瓶把酒满上。
“我问你简支书,有一年你奶奶生病,花光了钱,你交不起书本费,光着脚,穿着一身烂衣裳,要被父母过继给外地的亲戚,是谁杀了家里面的老黄牛,卖了过年猪筹钱借给你家还债,借给你读书,借给你买衣服、买鞋子的?是金标的父母,你说这杯酒该不该喝。”崔八爷还没说完,老简和金标已经自觉的端起酒杯喝了,眼里闪着泪花。
“老简,我就问你一句,到处造谣说我赚的钱,是我媳妇在广州做鸡赚的,是不是你?”金标恶狠狠的盯着老简。
“金标,我是看不惯你有了几个臭钱不得了的样子,但是我也晓得那是你和你媳妇在广州捡破烂、开小店起早贪黑赚得,我要是造了你的谣,我不得好死。”老简情绪特别激动。
“这个事儿,我知道,不是老简传的,是狗日的酒鬼瞌睡虫传的,有一次他上街喝酒喝醉了问你要钱,你没给,他才到处乱说的。现在瞌睡虫就在崔老师苗圃里,不信你去问嘛。”老水是天河乡的活字典老八卦,没有他不晓得的秘密。
“瞌睡虫,我问你个事,说金标的钱都是他老婆做鸡赚的,这件事是不是你搞得?”崔八爷直接拨通了瞌睡虫的电话,打开了扩音。
“老板,这件事我、我、没得印象得了。”瞌睡虫心里有鬼,说话结结巴巴的。
“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明天就不要去上班了,一。”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屋子里只剩下炉火炖鸡的声音。
“哎呀老板,你也是知道我家里面的情况的,要是没有这份工作,我饭都吃不起。我说,我老实说,当时我在街上喝酒,差了老板一块钱,我问金标借他不借,我才编了话造了他的谣的,你千万不要开除我呀。我现在都戒酒了,只想老老实实的干活儿赚钱养家,有机会了我会给金标道歉的。”那边的瞌睡虫都快哭了。
“金标就在旁边,他已经听到了,至于原不原谅你就要看他自己了。”崔八爷把电话递给了金标。
“狗日的瞌睡虫,你把老子害惨了。”金标开口就骂。
“金老板儿,你就原谅我嘛,以前我是酒鬼,没脑筋,乱说话。”
“下次再乱说打断你的腿!”金标挂断了电话,看着老简一脸的歉意。
“金标,你砍了老简家的梨树这件事你看?”崔八爷乘热打铁。
“什么都不说了,我马上去找一棵一样大的树来,重新给他栽上,包活。”金标亲自给老简倒了一杯酒。
“我看栽树就算了,听说修广场的事情你已经包下来,找到工队施工没有?”崔八爷问金标。
“暂时还没有,不过以前一直都是喊洪家班干的!”
“打虎还要亲兄弟,这个事情我觉得还是交给老简来干,你看行不行?”崔八爷给金标使了个眼色。
“那是最好不过了,就不知道简大哥看不看得上我这个小工程,他要是愿意帮我的话,我宁愿一分钱都不赚。”金标看着老简端着酒杯。
“老简你看怎样?”
“我又不是周扒皮,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嘛,该你赚得你就赚,只要不克扣我的工钱就行了。”老简端起酒杯和金标的酒杯碰了碰,一口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