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小妾冯晏颖又联想到了小青,现在少了大嫂的庇佑,她做事更要小心谨慎,小青是姚大夫人送给姚霂的通房,赶走小青刻不容缓,却…不是那么容易。
这时,林妈妈从外边儿走了进来,她给二人行了一礼:“大夫人,二少奶奶。”
姚大夫人问:“姚成吃饭了没?”
林妈妈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不吃也不喝。”
还不吃!这是第四天了!
姚大夫人站起身,怒气冲天地去往了书房。
书房的隔间内,姚成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他很纳闷,今天不是休假吗?为什么他们要把他锁起来?他想见小汐,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哪怕就远远地看上一眼,确定她过得安详自在他便也能放心了。
海波心有不忍地道:“大少爷,您喝点儿粥吧,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姚成摆手,有气无力道:“不行,不放我出去我就不吃!再说了,饿一天也没什么。”不过好奇怪,肚子真的好饿好饿。
一天?海波按住眉眼,大少爷你已经饿了三天了。
姚大夫人站在门口,侍卫给她开了门,她走进去正好就听到姚成和海波的对话,心中又气又疼!她好端端的儿子啊,居然变成了半个疯子…十九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姚大夫人抹了泪,缓缓走到姚成的床边,坐下后摸了摸他苍白且满是胡渣的脸,柔声道:“来,吃点粥,娘亲手做了你小时候爱吃的口味。”
小时候的口味?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小汐爱吃的口味。他木讷地撇过脸,不吃!
姚大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她忍住火气,说道:“到底怎么样才肯吃饭?”
姚成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扭过头看向姚大夫人,嘿嘿一笑:“放我出去我就吃饭。”
放他出去最多丢脸,锁在书房可能丢命,姚大夫人再三权衡之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姚成当即兴奋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姚大夫人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走几步都在打晃的身子,心疼得无以复加,她这是遭了什么孽呀!
玲香院内,水玲珑看完王妈妈送来的账册,可圈可点地讲了一些地方的不足,王妈妈一一记下,末了,又喜色地问:“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婚期都定了,一个在年底,一个明天春天,您看两位小姐的嫁妆是否需要准备了?奴婢好派人去采买。”
柳绿端来温水给水玲珑净了手,水玲珑一边擦着帕子一边说道:“这个我得先过问祖母,二小姐是嫡女,虽是做侧妃,但这嫁妆不能比我的少了,至于三小姐么,江总督下的聘礼丰厚,咱们随过去的也不能马虎,你说呢?”
王妈妈自然点头附和:“大小姐考虑得周到!”
水玲珑牵了牵唇角:“给水贵人的信寄了吗?”
王妈妈恭敬作答:“寄了,说老夫人忧思过重身子骨不大好,请水贵人一定要保重身体,老夫人会尽力帮助她出冷宫的。”
水玲珑笑着道:“王妈妈果然是个妙人儿,这信写得真真是好极了。”
王妈妈捏了把冷汗,大小姐直提示她写信,却没告知她写什么内容,就这几句话还是她揣摩了几个晚上才揣摩出来的,听大小姐的口气,她办得应当不赖。她不敢居功,谦逊地道了个谢,便将这茬给绕了过去。
今天水玲珑约了诸葛钰商议南水西掉工程的方案,是以,王妈妈没坐多久她便下令逐客令,带着丫鬟去往了镇北王府,当然,半路她还约了一位贵客。
宝林轩的厢房内,侍女奉上了最新款的珠宝首饰,一名蓝衣女子和一名鹅黄色华服女子席地而坐,待到侍女出门,二人才揭下面纱。
冰冰噗嗤一笑:“憋死我了!”在太子府她是端庄得体的太子妃,行、走、站、坐都必须符合宫里的规矩,皇后娘娘派了专门的教习嬷嬷监督她,她连打个秋千都不敢。
水玲珑猜到太子府的生活不会太容易,冰冰是未来的国母,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女子的典范,她自然要比寻常人辛苦些,水玲珑宽慰道:“皇后娘娘愿意请人教你,说明她是真拿你当一国皇后在培养,倘若她放任你不管,兴许内心早有了另外的人选呢。”
冰冰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脸上便重新有了笑容:“其实还好啦,能天天见到太子殿下,忍忍小性子也没什么。”
水玲珑闻出了冰冰想分享秘闻的意味,遂顺着她的话道:“太子殿下疼不疼你?”
冰冰的脸微微一红,端起茶杯掩住唇角的笑:“还…可以吧,反正他待谁都很和善,我们算是相敬如宾了。”
云礼就是这样一个善于包容的性子,但相敬如宾的一定不是爱情,冰冰会这么说…水玲珑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日久生情,你们才刚开始。”
冰冰的眼底闪动起丝丝牵强的笑意,当着水玲珑的面坦诚她和太子的关系,她内心或多或少有一丝炫耀的意味,想告诉水玲珑太子是她的男人了,同时,又说关系还不大好,希望水玲珑能给予怜悯…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内心会有这么复杂且奇怪的想法!
她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水玲珑永远不会和她抢太子的!水玲珑若是愿意,太子的人、太子的心都是她的!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想起正事,笑容慢慢地收拢:“荀枫或许一时蒙在鼓里,等他反应过来极有可能会怀疑上我和你,我无所谓,我与他本就水火不容不差这一桩,倒是你…”
后面的话,水玲珑没再说了。
冰冰握住水玲珑的手,稚嫩的小脸扬起一抹坚定的神色:“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太子,哪怕我粉身碎骨!”
天空阴沉,乌云自东面翻滚而来,很快便笼罩了京城的上空,空气闷热得如同盛夏,粘腻的薄汗贴着衣襟,湿湿的,不大舒服。
姚成又被藏獒给赶出来了,他哼了哼,此路不通,另有彼路!
他绕到王府东面有着一簇草丛的地方,做了一番心里挣扎,确定官员尊严比不得小汐重要,这才咬咬牙,打算从狗洞里钻过去。
奈何他一拔开草丛,竟发现狗洞没了!
怎么会这样?上个月他陪小汐回镇北王府,这个狗洞还在的,是谁把它给填上了?
心中疑惑,更多的是失望,连狗洞都没得钻,他要怎么见小汐?
姚成垂头丧气地来到了正门口,今天冷夫人和姚大夫人大吵一架,回府便给冷逸轩下了死命令,不许他再去探望诸葛汐,冷逸轩无法,只得乖乖窝在房里,是以姚成今天没碰到冷逸轩。
姚成就看向面无表情的侍卫,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他决定再求侍卫一次!
他走到侍卫跟前,讨好地笑道:“小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进去,我想让你帮我带个话给你们小姐,就说我有事和她商量,请她出来见我一趟。”
侍卫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姚成,眼神闪了闪了之后道:“等着,我去禀报。”
姚成心中狂喜,反正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侍卫给另一名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人会意,偷偷一笑,却没说什么。
姚成就站在门口等啊等,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
从日上三竿等到夕阳落地,从乌云滚滚等到大雨磅礴。
五月初的雨水带着一股子透心的凉意,姚成抱住胳膊,瑟缩在雨中,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他因绝食三日而备感羸弱的身子,他抹了脸上的雨水,很快又有新一轮的雨水,于是,他再抹,雨再下…如此反复,他生怕错过了小汐出门的瞬间。
他真的、真的太想小汐了,他知道错了,他不该醉酒误事,不该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可他真的不明白好端端的小汐为何就凭空变成了冷薇!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他看到的模样,依稀模糊却立体的五官就是属于小汐的!
雨似乎越来越小了,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周围忽然万籁寂静,只能听到呼吸和心跳的声响,一次又一次,强烈震撼着他的耳膜,雨点像慢镜头一般缓缓定格,他的眼眸静静凝视着敞开的朱红色大门,直至倒地一瞬间仍保持着凝望大门的动作。
侍卫冷眼睨了睨他,丝毫不为之动容。
他躺在冰冷的水洼里,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当水玲珑的马车冒雨驶入镇北王府的大门时,柳绿忽然挑开帘子朝外看了看,尔后大惊失色:“大小姐!那边躺了一个人!”
躺了谁也不关她的事,水玲珑不打算理会。
枝繁也挑开帘子,低低一呼:“好像是姚大人!”
水玲珑一听是姚大人便立刻叫停了马车,能出现在王府门口的姚大人只有姚成了,她虽没和姚成碰到过,但诸葛钰口中得知姚成几乎每日都会来镇北王府想方设法地见诸葛汐,这样的深情连她都不禁唏嘘。犹记得初遇姚成,他刚和诸葛汐吵完架,心情不爽,却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玉坠子做见面礼,并说准备不周下次补上,结果当晚他便送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玉观音给她,但凡和诸葛汐有关系的人,姚成都是花了心思去对待的。
水玲珑放下帘幕,枝繁问道:“大小姐,我们要不要救一下姚大人?”
水玲珑凝思了片刻,轻声道:“进府。”
这是…不管姚大人了?枝繁的眸光一暗,大小姐果然是冷心冷情。
清雅院内,诸葛汐正在给孩子做虎头鞋,她打小不爱刺绣,总觉得针啊线的弄着特碍眼,也特麻烦。但自从有了身孕,她便开始跟华容学习刺绣,想孩子穿的第一套衣裳、第一双鞋是出自亲娘的手。
水玲珑打了帘子入内,就看到诸葛汐面色红润、眉眼含笑,想来心情不错,她柔声唤道:“大姐。”
诸葛汐浅浅一笑,朝水玲珑招了招手,尔后献宝似的亮出自己绣的虎头鞋:“好看吗?”
针脚粗糙、颜色不匀、花样走形…水玲珑眨了眨眼:“我觉得好看。”别人未必!
诸葛汐就哼了哼,随手丢进了绣篮:“我不是这块儿料!学人家东施效颦,结果只能贻笑大方。”
华容给水玲珑奉上热茶和糕点,水玲珑捧着茶杯说道:“贵在心意,孩子若知道小时候穿的衣服和鞋子是娘亲做的,他会觉得娘亲很爱他。”
诸葛汐的眼底闪过了一道亮光,面色却依旧淡淡:“等我有时间再说吧!”
好像很忙的样子,实则不然。
在姚府的时候她白天帮姚大夫人料理中馈,晚上和姚成花前月下,每天都繁忙充实,如今回了府,她瞬间闲了下来,而一闲便会想姚成,想得心口发痛。
水玲珑喝了一口茶,有意无意地说道:“大姐,姚大人在王府门口晕倒了,我琢磨着有必要告诉你一声,毕竟姚府的人如果死在王府门口,传出去大抵就成一桩命案了。”
诸葛汐的脸突然一白,水玲珑又道:“我约了诸葛钰,先不陪大姐了。”
从清雅院到诸葛钰的书房要经过一个后花园和一条长长的吊顶回廊,不同于其他府邸的敞开式回廊,它的一侧用大理石封住,并雕刻了很多栩栩如生的壁画,水玲珑正欣赏着,迎面走来了一位身着绿色对襟华服和素白曳地裙的美丽妇人,便是镇北王妃冷幽茹。
水玲珑忙屈膝行了一礼:“臣女水玲珑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
冷幽茹止住脚步,淡然的眸光落在了水玲珑瞧不起表情的脸上,云淡风轻道:“是钰儿的未婚妻啊,不必多礼。”
听不出任何情绪!
水玲珑眨了眨眼,轻声道:“多谢王妃。”上次在寺庙里相亲,王妃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似乎都没拿正眼瞧她便定下了这门亲事,当时她觉得诸葛钰的行情是差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今再遇王妃,忽而有种王妃不食人间烟火、不理凡俗事的感觉。
冷幽茹望了一眼水玲珑来时的方向,唇角微扬,淡淡笑道:“小汐在姚府忙惯了,突然之间闲下来心情定然不悦,你有空多陪陪她,若能住在府里就最好了。”
那岂不成了未婚同居?水玲珑柔柔笑道:“臣女很喜欢诸葛小姐,承蒙诸葛小姐不嫌弃常约臣女过府一叙,臣女有空一定多来陪诸葛小姐。”却没说留宿的话!
冷幽茹看向水玲珑,从手上拿下一个羊脂美玉镯子,拉过水玲珑的手给她戴上:“真是个乖巧的孩…”
话未说完,话音戛然而止,水玲珑抬眸朝冷幽茹看去,冷幽茹却及时撤回了目光,只笑着道:“我平日里处理完庶务便在佛堂礼佛,没招待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水玲珑谦逊地道:“臣女不敢。”
冷幽茹拍了拍水玲珑的手,不再言辞,和水玲珑擦身而过。
水玲珑抬起手腕看向了上面的两个镯子,一个是王妃刚刚送的,一个是诸葛钰送的,如果她猜的没错,王妃先前那股子惊讶便是因为看到了它。
诸葛钰在房内换了一套滚金边墨色锦服,从不在意外表的他今日对着镜子照了几遍,确定自己英俊潇洒、俊美无双了才喜滋滋地跨出了房门。
一出门便看见冷幽茹和水玲珑擦肩而过,临走时冷幽茹还拍了拍水玲珑的手,二人似乎…有过交谈!
诸葛钰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快步行至水玲珑跟前,望了望冷幽茹的背影,道:“我母妃和你说了什么?”
水玲珑挑了挑眉:“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希望我多来陪陪你姐,并送了我一个镯子,还让我别怪她除了忙庶务就是礼佛没空招待我。”
诸葛钰蹙了蹙眉:“自从我二弟去世后,她就这样了,你的确不用放在心上。”指的是冷幽茹疏离淡漠的态度!
水玲珑睁大了眸子:“二弟?诸葛钰你有过一个弟弟?”她怎么没听说过?
“有的,不过还在喀什庆的时候便早夭了。”诸葛钰似乎怕水玲珑继续追问,牵了她的手就说道,“你不是要跟我讲南水西掉的改良方案吗?正好我父王出门了,我带你去他书房。”
诸葛汐听到姚成晕倒在王府门口的消息后,几乎是水玲珑前脚刚走,后脚她便带着华容走出了府,当她看到满脸胡渣、容色苍白的姚成躺在一滩水洼里时,一颗心霎时揪成了一团。
她才知道她就这么点儿出息!
见不得他和别的女人好,也见不得他过得不好。
前段时间姚成每天都来府里找她,三天前突然不来了,她的心…其实是有些失落的。
华容担忧地问道:“小姐,怎么办?听侍卫说,他躺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一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