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到接近七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眼神些微朦胧迷离。抬起头,迷茫般看着我,好像忘了我为何出现在这里。离得那样近,我生出三分尴尬,站起来,说:“醒了罢?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的眼神已回复清明,揉着太阳穴,淡淡说:“管家在门外,他会送你。”
我点点头,说了谢谢往外走。刚走了两步,背后突然一紧,他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拉住我往后拽进沙发里,俯下身掐着我的脸颊,发横一般:“何子颜,你倒是走得潇洒,我真想挖开你的五脏六腑,看看那里面,究竟有没有心。。”
我又急又气,亏我刚刚还念他些许温和,说变脸就变脸,分明跟过往一样暴戾反复无常。但是抬起眼帘,他眼睛那样红,太阳穴突突之跳,仿佛他才是受了不公该愤怒那一个。我怕得很,一时失了气势,哀声说:“不要摔我,你放手,我才动了刀的,伤口痛得很。。”
他却没听没闻一般,半分没松我的脸,嘶着声音:“痛?你也知道痛的么?你会知道痛的感觉么?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不管对我,对霍司翰。。。”
鬼言魅语,我一点不想听这些。世界上一半人的痛苦,另一半人不会懂得,每个人的快乐痛楚,从来不是他人负担。我用力拿手推他,可他力气那样大,我半分挣脱不得。
垂下眼,我拿手抓住腹部药纱,横下心去撕。钻心噬骨的痛,伤口又差不多弥合了,发着狠撕了好几次,鲜血才稍微漫溢,终于“哇”一声哭出来:“伤口崩裂了,真的好痛。。。”
他低下头,看着渐渐泛红的药纱,好赖是怔住了,手微放松,我趁机推开他,捂着小腹哭:“纪言泽,你混蛋!”
他蹲下来看我的伤口,脸色青白,是唬着了的样子。怔忪一阵,打电话叫医生赶紧过来。
我很想不理他站起来直接走人,但又怕露馅惹怒他,耐着性子等着管家领医生进来,咕里啰嗦换完药纱。
几乎都快结痂的伤口,再重新包扎却还是真的痛。不过终归换完了,我站起来赶紧一大步一小步地往外走。
他突然说:“爱尔兰普旺罗斯米兰巴黎,或者纽约洛杉矶,不必呆在伦敦,你喜欢那个地方,Logan?都会帮你妥当安顿。不要跟司翰再联系,也别叫我再看到你。”
我握紧拳头,真的是受够了。我步步退让,当真是忒好欺负,连呆在那个地方,都如雾霾硫烟,人人皆可指手规划。只不说话,沉着脸往外走。
到小姨家楼下,管家恭身双手递给我一个文件袋,说:“何小姐,瑞士联合银行里,一直有以你的户头整存的现金股票基金。以前还在新港的时候,纪先生曾提过,说苏格兰麦克佩斯的古堡是你喜欢的腔调,种满了蝴蝶兰花,青石的房间,十四亩花园,打开电动铁闸,车辆还要驶十分钟才到大门。我自作聪明里面就装了那把钥匙。如果不中意,烦请您再给我电话就是。”
他一转身,我把文件袋撕碎扔进门口的垃圾桶了。
真真是信了他的邪。
并非我清高。金银多难得钱财多难赚,尤其最近找工作,我心里简直清楚得很,我亦很想有自己跟妈妈的房子。只是他非善男,我非信女,他的东西,莫说如此贵重,便是一针一线,我断不敢接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