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气依旧炎热。沿江两岸,农田里金灿灿地稻谷原本长得极好,可惜七月那场罕见的大洪水将稻田悉数冲毁。正是秋收时节,老百姓勤劳而心疼地收割着稻谷。他们知道今天的收成并不理想,那些颗粒饱满,肥大漂亮的稻谷显得弥足珍贵。水田里,田埂边上,泥潭深处,无论是地上躺着的,还是水里淹着的,或是又小又扁的,但凡是稻谷,他们都会弯腰拾起。唯独田埂角落边剩下的那一堆空壳子稻,无人问津。
自徐长志和邱艳玲回来后,徐家热闹不少。徐老爷见长志夫妻相处和睦,心中很宽慰。又语重心长地劝说徐长远该成家了。徐长远心里不痛快了,长志一回来父亲就开始挑剔自己,心里更是讨厌长志。但是一见了艳玲,他立马笑眯了眼,整天“弟妹弟妹”地喊着。艳玲有些害怕见着徐长远,特别是害怕他那双眼睛,她不敢抬头,后背直冒冷汗。长志不在时,她总是躲在屋里,听见外边徐长远的声音,更是把门关的紧紧的。可有时候她不仅躲不着,还偏巧碰上,徐宅就这么大块地,哪有不遇见的。刚下了一场雨,院坝里的青苔又绿又滑。艳玲站在院落中央,望着头顶的蓝天出了神。徐长远不知什么时候,一身酒味的他从艳玲后边冒出来,“弟妹,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艳玲一听是徐长远的声音,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徐长远跟上来拦着她,“弟妹,你怎么见了我就跑呀,你怕我吗?”
“大哥为人和蔼,我没有害怕。”
“这就对了嘛,我是你大哥,和你挨近了说话这也是正常的嘛。”那手不知不觉地伸过去搂住艳玲的腰。
艳玲赶紧走开,谁知脚底下踩滑了青苔,不小心摔地上。
“弟妹小心。”徐长远借机去拉她手,搂她的腰,慢慢将她扶起来。末了又说道:“弟妹用的什么脸霜,好香。”说完凑了一张嘴过来嗅艳玲的脸,艳玲用力推开他,“大哥请自重。”
她怕极了,一股脑地往院外跑,跑了几步一头撞上了一个人,她抬头,是长志!长志虽说是冷言冷语地问她你在跑什么?但是她的心里顿然有了安全感。艳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徐长远在后边调戏道:“弟妹怕我闻着她身上的香。”
徐长志知道徐长远死性难改,他眼里的怒火开始燃烧。但是他压着忍着憋着,紧紧拉住艳玲的手,低声吼道:“跟我回屋!”
进了卧室,长志关了门,白了一眼她,又问:“你的衣服怎么脏了?”
“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了自己爬起来,非得让他扶你!”
“我没有要他扶我。”无论长志对她是什么样的语气,她总是温和回话,从不抱怨。
“他就是那副德行,有事没事别总在家里呆着!”
“那我也不知道去哪?兰心、一倩还有芝凡,她们都有自己的工作。”
徐长志一边找着茶几上的文件,一边说道:“红润酒楼那边缺个会计,你去做。”
“好。”这样的安排艳玲心里自然高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她又问他。
“拿份文件。”徐长志找到文件,见她还杵在原地,他又不耐烦了,“换身衣服,跟我走!”
艳玲醒悟过来了,她躲在屏风后边,换好衣服。然后紧跟着跟在长志的脚步,出了院门。
徐姨太见了艳玲也十分热情,她总是时不时送给艳玲一些自己认为漂亮好看的锦缎和衣服。但是若见了徐长志她却躲得远远的,徐长志见了徐姨太不像从前那样木纳呆滞了,反倒是主动招呼,“徐姨娘要去哪里忙呢?走这么快。”
“我哪儿有什么好忙的,不过就是打打麻将,喝喝茶。”徐长志深不可测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徐姨娘这些年持家辛苦,出去打打麻将也好放松放松心情。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徐姨娘的好,想着有朝一日一定好好报答徐姨娘。”
“都是一家人,相互照顾是应该的嘛,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太太们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说着赶紧出去了。
一天清晨,徐长志刚从沙发上起来,正好看见艳玲从屏风后穿了一件深紫色的旗袍走出来,两边开叉到大腿上侧。他心中不悦,问道:“这身旗袍哪儿来的?”
“徐姨娘前两天送的。”
“脱下来,还给她。”
“这样不好吧。”
“你穿深色的衣服很丑,还镶黑边,更显老气,换下来。”
无论我穿什么,你何时正眼看过。艳玲心里很不好受,她低下头问道:“那我该穿什么颜色的才好?”
“翠绿,天蓝,桃粉,桃玉,柜子里不是有吗!要我帮你找出来吗?”
艳玲知道他的性子,怕自己不会打扮丢了他的颜面。她脑海里突然想起兰心,如果是兰心,无论她穿什么他都会觉着好看吧。可是兰心是兰心,她是她,两个人身上的气质终究不同,无论怎样都是学不来的。她心里莫名地一阵醋意。“不用!”她不悦地甩出两个字。然后打开柜子,挑了那件翠绿色的旗袍着于身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卧房里出来,徐姨太正和丫环们准备早饭,艳玲赶忙过去帮忙摆好碗筷。不一会儿,徐老爷和徐长远也来了。
艳玲替徐老爷、徐姨娘盛满粥,随后又替徐长远盛满。徐长远见艳玲今天穿了一件翠绿的旗袍,鲜艳又亮丽,像葡萄架上的青葡萄,虽未成熟却叫人垂涎欲滴。徐长远想吃这葡萄,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当想伸手去摘时,又被徐长志那双犀利狠毒的眼神吓回。他连忙收心,坐好,不敢再多看艳玲一眼。徐老爷见艳玲懂事,他有意让艳玲在家跟徐姨太学习操持徐家家务。但徐长志又说红润酒楼那边已经让艳玲去做会计,估计无法分身。
徐老爷点点头说:“账本上的事是大事,让自家人去做总是放心一些。长志,如果酒楼那边有什么事忙不过来,让长远多帮帮你,你又要做政务处的工作又要经营酒楼,我担心你忙不过来。”
“谢谢父亲关心,目前我还能应付。”
“那就好。艳玲,听说你和顾家少奶奶是同学?”
“是。”艳玲点头回答。
“我们和顾家前些年因为一些事情变得生疏了,这几年关系才有所好转。你们既然是同学,就要多走动关系。两家关系能长久友好的交往下去,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嘛。”
“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