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亭在小区里跑步时远远地看见柯珂和齐叡牵着手在散步,她只能折了回去不打扰那对甜蜜的恋人。
柯亭对着电视发呆。
柯珂散步回来了,气色好了很多。
“亭亭,怎么样复习的怎么样了?高考有信心吗?”柯珂坐在柯亭身边问。
“能考出去就行,学校怎样都无所谓,成绩差走远点不就行了嘛!”柯亭满不在乎地说。“落下的课业太多了,不是说补就能补上的。”柯家的事情太多,柯亭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放在学习上。
“走远点!走远点!你考个烂学校谁供你读?”张庆云最烦柯亭的‘走远点’,她走远了,柯珂就不安全了。“你走远了,姐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妈!柯亭的事情她自己做主,你别总把我牵扯进去!”柯珂生着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高考的志愿柯亭报了个遥远的二本院校,但是她还是没考上。张庆云让柯亭回三中继续复习,考个本地的大学就行了。张庆云第一次苦口婆心的去安慰柯亭,柯亭也就同意了张庆云的提议。
暑假过完了,窗外的蝉声无力又焦躁,它们知道未来的日子不多了,但也只能干叫唤着。
广播里还是柯亭的声音。
“张庆云坚持生下我,并祈祷我能是健康的,是想我成为她最爱的女儿柯珂的无偿献血者。如张庆云所愿我健康得不得了,我不仅是柯珂的无常献血者,我还是柯珂后半生的保障,也是她现在生活的拐杖,我是她的影子,因为她要是不生病就不会有我的出生。我痛恨当柯珂的影子!为什么生病的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柔弱不堪?为什么不是我享有张庆云的怀抱?为什么我从一出生就是讨厌鬼?我从来都是张庆云嘴里的死丫头、讨厌鬼、麻头鬼,我对她来说最大的功用就是柯珂生病大出血时给她补送血源。张庆云,我恨你!就像你从不待见我一样,我们俩此生是母女,也是冤家、仇敌……”
“你个死丫头!说什么胡话!”张庆云冲进广播室打了柯亭一巴掌。
柯亭继续对着广播说:“我要惩罚张庆云,她不配做我妈!”柯亭拿出那把藏在袖口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心脏,“张庆云,你的血源没有了,你要不要再生一个,我不会留下一滴血给你的,不会!我的心脏会流干,一滴不剩……”柯亭不知道自己往胸口里扎了几刀,但她看见张庆云已经被鲜血喷了一脸血滴子。
“亭亭,放下……”张庆云觉得自己的心也不再跳了,心在撕裂,嘴里说不出话来:“亭……亭!亭……”
柯亭躺在血泊里,她的刀子不仅戳裂了自己的心脏,也戳裂了自己的肺、肝、胃,她嘴里大口的咯血,身体开始抽搐。
“啊~……亭啊……”张庆云哭了,她摸着当初柯亭踢被子时,她打她的那只腿。这是柯亭活着第一次听见张庆云为自己哭,柯亭也听见了自己的哭声,从出了母胎那一刻她的哭声就没停止过,但张庆云从来就没听见过。
这是柯亭的想象,她想象着把张庆云给她的血都流干,她便可以了无挂牵地走了。
其实声音断了,因为电源断了。
张庆云冲进来,“作死!”她拔掉了电源。
“为什么改了我的志愿书?我以为我没考上,是你改了我的志愿,是你陷害我没考上!是你!你是个坏人!你是我见过最坏的人,张庆云!我恨你!”柯亭指着张庆云骂:“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恨你!我恨死你了!你让我没有活路可走!”
“你跑那么远姐姐怎么办?”
“那我怎么办?”
“你好好的,什么怎么办!好!亭亭,妈不怪你了,跟妈回家。走!跟妈回去。”张庆云想靠近柯亭,柯亭一个劲儿地躲着她。
“我渴了,喝口饮料就走。”柯亭从口袋里拿出撕去了包装的棕色玻璃瓶的‘饮料’。
张庆云在柯亭咕咚咕咚地吞咽声中,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张庆云!”柯亭抹了一把嘴,打了个嗝。“你喝过百草枯吗?”
张庆云一屁股坐在地上。
“亭亭!”
柯亭满意了。她感受不到疼痛,只是眩晕、呕吐,她等着死神的到来。就快了。
“醒了?”柯奕问。
柯亭问多了很多白发的柯奕:“我还有几天?”
“药是假的,你还有一辈子。”
“爸~”。柯亭对着柯奕的背影喊。
“柯珂死了,你妈疯了,就剩咱们爷俩了,你满意了?”柯奕说完就走了。
柯亭喝看了假的百草枯的那个黄昏,即将入夜,有一个女人,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柯珂。
“那个女人在哪儿?柯珂!你给我出来!我男人死在你手里了,我和孩子怎么活!你给我出来!柯珂!你个贱人!我知道你就住在这里,我每天都会来骂你,我让你不得安宁!柯珂小贱人,你给我出来!”
柯珂站在七楼看着楼下叫嚣的女人。
女人身边抱住她大腿的孩子,鼻涕泡抹到了腮上,大声哭着给他的娘助威。
贾益的女人和孩子来讨债了。
“你干什么的!这里是住宅区,你别大吵大闹的,影响别人!”小区保安吼着女人。
“柯珂!你快出来,看看我这没爹的娃!你个狐狸精!滚出来!”
保安堵不住女人的嘴,上手拉着她往门外走。
“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女!没天理啊~!!”女人撒泼躺在地上哭喊。“我知道他们有钱有势,你们就狗眼看人低,欺负我们无依无靠的女人和孩子!她妈,她妈说还是教师!就是这样教书育人?教她女儿当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她是什么老师,她误人子弟啊她!我要去学校告她!我就在这儿不不走了,我看你们敢把咱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人民教师,误人子弟!
齐叡是听到这八个字退缩了,没敢站出来。
居高临下的柯珂也看见人群中退缩的齐叡。齐叡走了,在楼下的人群里装作没有来过一样走掉了。柯珂眼睛里的失落、无奈、绝望,啪叽!摔在了地上。
被铁窗封住的医院里,一个中年女人整日抱着两个布娃娃。
“亭亭不怕,柯珂不怕。不怕黑,妈妈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