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征大军中,有一支很特别的军队,就是朱瞻基的幼军。他们人数不多,总数只有八百人。
不管是登陆战,推进战,他们都没有被推上战场,反而是更多作为医护兵,后备军,在战场平息以后负责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在北征之战时,他们惊艳了整个大明的军队阶层,从幼军出来的士兵,马战,步战,火器,游水样样精通,拥有这个时代,大明其他士兵都不能媲美的全面性。
更重要的是,他们擅长野外追踪,藏匿,擅长白日观日,夜晚观星,还能描绘精确到极致的地图。
这已经脱离了一半士兵的范畴,就连大部分将军,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所以第一次北征之后,当时的一百九十四人被一抢而空,大多成为了各军卫的训练教官。
但是这次出战,他们却显得低调了许多,更因为如今的幼军一半都是勋贵子弟,也让其他人都开始怀疑幼军的能力了。
但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原本幼军的乙字连,后来的甲字连,这两百人早在纪纲他们来东瀛之前,就被与锦衣卫的暗探一起,被委派到了东瀛。
他们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绘制完整了整个东瀛三岛的地图,许多东瀛人都不清楚的小路,山谷,都被他们一步步走了过来。
甚至可以说,他们这两百人,发挥的作用要比原本锦衣卫的六百多人更大。
在这一点上,纪纲也是觉得没脸的。但是对方是幼军,是朱瞻基的亲军,也有自己的联络渠道,他根本不敢隐瞒幼军的功劳。
为此还发了不少斥责信给各位下属,让他们这些资深细作,跟这一帮生瓜蛋子年轻人后面多学学。
技不如人,哪怕就是在不服气,锦衣卫这些细作也只能忍着。
但是他们越是跟幼军这帮人接触,也越是觉得这个幼军,比他们还更像细作,更专业。
这一点,其实也是朱瞻基的无心之举。
从一开始,朱瞻基是想把幼军培养成自己的保镖的。但是他的亲卫必须是身家清白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京城或者中都籍贯子弟担任,这些孤儿根本没有资格。
明白这一点后,他又想要培养出一批特种兵。但是只有经历过战场,他才明白,在千军万马对垒之时,不论什么特种兵,都是一刀过去就完蛋。
那些什么百人敌,千人敌,在三国那个人口稀少的时代可能还有点用。到了如今这个时代,除非是小规模的打斗还有点用,上了战场,也不过是在战场上能多抗两刀而已。
自宋代以来,战争模式,特别是大型战争,已经完全变成了战阵对抗。千军万马,刀枪如林,一瞬间几百把刀砍下,几百杆枪刺出,再高的功夫也白搭。
加上幼军在北征时候表现出来的斥候能力,所以这个幼军,朱瞻基基本就是按照间谍来培养了。
以后的幼军,一部分人将会安排到各处当间谍,一部分人到锦衣卫帮他查案,可能是最适合这些幼军的归宿。
过年的时候,朱棣就曾经跟他提过幼军的组建问题。不过不再是这个小规模的幼军,而是朱棣准备以阳武侯薛禄为主帅,给朱瞻基一个超过两万人的幼军编制。
朱瞻基却拒绝了,因为在未来的一两年,他的目光都不会是在国内,现在组建幼军,他不天天盯着,谁知道到时候这个幼军是不是他想要的幼军。
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六千羽林卫,这六千羽林卫已经有了三千火枪手,两千炮手,五百盾牌军,五百辎重队和辅助人员。
未来他准备将炮手精简一千,将火枪手数量提高到四千,这批军事力量暂时就足够了。
只要他把海军权力仅仅抓在手里,谁也翻不了天。
过两年,他再逐渐将京卫,京营慢慢捏在手里,北方有郑亨,南方有张辅,还有一个跟他配合越来越默契的火器营柳升坐镇中间,组建一支大规模的幼军实在没有必要。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薛禄的进言。薛禄想的是,既然已经投靠了他朱瞻基,当然想要捞一个幼军都督的名号,能跟朱瞻基更近一点。
知道了是薛禄的进言,朱瞻基也安慰了他一番,暗示会将已经膨胀起来的神机营拆分,到时候会给薛禄一军都督的职位。
神机营的现在已经名不副实了,原本的人数限额早就超出了。而且神机营的攻击力谁都明白,只等所有人适应了新式火枪,就会重新成军。
所以对这个安排,薛禄一点意见也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有这么一支幼军,统帅也就是这位已经投靠他的薛禄。
十三日一早,南港岛上,数万将士集结完毕,依次登上了河船,开始向着淀川河上游驶去。
这一次,幼军却被朱瞻基命令以步行充当大军先锋。
这个时候的大阪,除了港口区,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但是在港口这里,却比往日要繁华许多。
无数投诚的东瀛大名,他们如今获得了与大明贸易的权力。一船船的木材,桐油,生漆,生铁,铜锡,硫磺,还有金银被运到了港口,换成了大明的布料,工具,丝绸,茶叶还有粮食。
而这些物资除了小部分运回大明,大部分建城的物资却被运到了更北方的虾夷地,也就是后世的北海道。
如今的北海道并不属于东瀛,那里居住着的是阿伊努族人。因为与属于大明的库页岛上的阿伊努人有来往,他们人数又少,并不拒绝大明在虾夷地建城。
而且朱瞻基还不是建一座城,而是要建两座。
一座位于后世的函馆,这里是准备作为军事基地建设的,防止倭人登岛。
另一座在后世的札幌,这里的平原地带虽然因为天气寒冷不可能出产太多,但是加上北海道的渔场,也能让岛上的人做到自给自足。
在朱瞻基的计划里,这里将会是未来遏制东瀛的重要一环,同时也是进军美洲大陆的最佳跳板。
从北海道到堪察加,经过阿留申群岛链,每个几十里,几百里就有一座小岛,一直连接到后世的阿拉斯加。
不要说海船,天气好的时候,一艘河船就能沿着这个岛链一直开到美洲去。当然,那里现在没有这个名字了,而是被朱棣改名叫东洲。
在北海道当然有丰富的木材,但是却需要人去砍伐,晒干,制作,耽搁时间。
既然倭人现在有众多的木材和建筑材料,朱瞻基当然愿意省了这些功夫。
除了进行贸易,目前,金纯为首的招抚团也在向那些大名商讨租赁民壮的事宜。只等战事稳定下来,建城的任务就会开展起来。
金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很苦恼,身为一个传统的文人,并且是一个一心走圣贤路的文人,却觉得自己距离圣贤之路越来越远了。
金纯出身医学世家,自金纯始,方由其父金文炳令其入学攻读儒书。他自幼聪颖,勤奋好学,明洪武二十五年,经乡学、州学以优异的成绩贡(选拔)进太学,在明朝的最高学府里学习儒学经典。
读完太学后,他以出众的才华被吏部尚书杜泽看中。经杜泽推荐,明太祖朱元璋封他为吏部文选司郎中,从此,金纯步入仕途。洪武三十一年,升为江西布政司右参政。
此人忠心耿耿,勤于国事,为民除害,使民安乐。忠厚、和平、老成的品性,超然出众的才华、气魄,清正廉洁的吏风及功勋卓著的政绩,让他不仅风评甚好,还赢得了朱棣的高度信任。
尽管如此,金纯毫不居功自傲,也不愿享受特权。朱棣曾多次要封赠金纯子孙官爵,而金纯对皇上的荫恩之意,一直坚持不受,他不愿子孙躺在自己的功劳簿上享受高官厚禄和特权。
对这样的人,朱瞻基一直是非常尊重的,但是朱瞻基越是尊重他,他越是苦恼。
因为朱瞻基走的路,根本不是他想走的路,甚至是背道而驰。
但是,他却又不能说朱瞻基走错了。
如今的大明经历了三任帝王,除了朱允炆亲近儒家,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朱棣,都不算亲近儒家。
偏偏朱允炆当了四年皇帝就被朱棣赶下了台,两位不亲近儒家的皇帝反而干的都很不错。
他一直都在怀疑,难道儒家治国真的不对吗?
现在这个太孙朱瞻基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管是在草原亲身杀敌,还是在东瀛连连放火烧城,都看不到他的仁心之举。
他对儒家也不算亲近,虽然现在对解缙一家很好,但更多是因为个人感情。
可是偏偏这个太孙,在民间的声誉却又好的让人羡慕。就连乡间老农提到他,都会来一句那是老天爷选的好圣孙,连天都上过了。
这次出使东瀛受阻,在对马岛等到太孙驾临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位太孙的一言一行。
虽然年不足二十,但是这位太孙却能将所有将帅拧成一股绳,哪怕是让郑和这个阉人为副帅,也无人不服。
他原本以为安远侯柳升会不服气,但是也被太孙治理的服服帖帖。
两国开战,自然不能谈仁义,但是火烧连城就有损天和了。
但是金纯却看到了将士士气高涨,忠心耿耿。
至于后面的勒索各将军,大名,更是一副商人嘴脸。但是当真做起生意来,那些倭人一个个反而眉开眼笑了。
更重要的是,十几万大军出征,耗费甚多,短短几日,大明就赚回了这些开销,还赚了能建两座大城的材料。
那些倭人原本畏惧大明如鬼,五千人的京观让倭人应该仇视大明,但是现在那些倭人为什么就挖出金银也想跟大明贸易呢?
太孙让他担任招抚使,安抚民众,他原本以为是个苦差。可是不过数日时间,大阪的废墟就是左近,那些倭人似乎就忘记了仇恨。不用安抚,只需跟他们贸易,他们就喜出望外。
看似这位太孙从来不走正道,为什么偏偏所有的事情累积起来,却获得了最好的结果呢?
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再看看,越是看不明白,就越是应该多看,多想。
也就在大军出征京都的这日晚间,来自大明的运输船队抵达了大阪湾。
他们运来了大军需要的粮食,修补战舰的各种物资。来了才发现,如今的大军除了粮食不缺,其他物资几乎已经装满看百艘货船。
而在南港岛上,还有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
杨章德一路都心急如焚,见到朱瞻基之后,知道神机营已经出发京都,而且锦衣卫这边的行动已经安排了出去,登时失望无比。
他来东瀛是想立战功的,但是偏偏这里已经用不上他了。
第二日,一宿没睡的杨章德拜见了朱瞻基。
这个时候急也没有用了,他只能细致地汇报了武当一行,随后叫上来了武当派出来的三十六人。
这三十六人以年近三十的玄澄为首,其他人大多也只有二十出头。
不管功夫怎么样,但是他们这批人青衣道袍,一个个气宇轩昂,当场面货是绰绰有余。
朱瞻基看了看玄澄,说道:“在我身边做事,功夫高低倒在其次,最主要是要当一个聋子,瞎子,哑巴,明白我的意思吗?”
玄澄没有一般道人的仙风鹤骨,倒是强壮无比。他显然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作揖说道:“玄真师兄已经跟贫道细致分说了在殿下身边的要点,贫道本就木讷少言,殿下的任何事,绝不会通过贫道这边传出。”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你就先留在我身边,其他师兄弟我会让他们充当近卫。”
虽然不知道他的功夫如何,但是显然是不会太差的。对这个人选,光凭外表,朱瞻基对他就比玄真更满意。
玄真看起来仙风鹤骨,却缺少人气,也不能震慑人,玄澄看起来可就威风霸气的多了。
朱瞻基摆了摆手,守在他身后的一清子就笑着走了出来,跟玄澄行了一礼说道:“贫道一清子,见过玄澄师弟了,就让我带诸位师弟去安顿下来吧。”
玄澄谦让了一番,跟他去了,朱瞻基又转向杨章德说道:“你来的正好,如今锦衣卫的差事我已经安排了纪纲和庄敬他们,暂时用不上你。但是这次发了一笔小财,我还在想让人运回去,但是现在人手紧张,一直没有合适的人。你运送这批金银回去,顺便就在锦衣卫当差,一开始不要心急揽权,多学,多看,平日里也多到幼军逛逛,看看幼军教材。当大官和当小吏,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件事你一开始就要明白。”
杨章德应道:“卑职遵命。”
“另外回去京城,这批金银不需隐匿,你要把东瀛多金山,银山给我宣传出去,让那些世家贵族,江南商户,都想要来东瀛发财。”
朱瞻基又交待了一番让他回到京师后的宣传,然后还要把孙林换过来,负责统计东瀛这边的收获。
而且如今东瀛这边的情报系统,大部分都是在锦衣卫的手里,他又要带这些幼军回去,所以也要內监在这边建立自己的情报网。
他倒是不担心现在的锦衣卫有异心,不过是加以监督和制约而已。虽然已经准备把纪纲放在东瀛当一个搅屎棍,但是也不能让这根搅屎棍脱离了控制。
他不想搞出一个东厂来,但是咨情司的人手,也必须要增加,只要不给他们执法权,让他们监督锦衣卫,最合适不过。
再过几年,幼军的这批年轻人成熟起来,都安插进锦衣卫,就不怕锦衣卫会脱离控制。
当杨章德看到这“一笔小财”的时候,人都一下子懵了。
曾几何时,他为了十两银子就要杀人全家,但是现在,他的面前是整整一艘船的金银,还有二十余艘船的铜,锡,铅。
当然,这所谓的一艘船都不是已经装满的一艘船。因为那个时候,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船被压沉了。
但是,每艘船都已经装到了最高的吃水线,也就意味着最大的运载量。
这些船也不是大明最大的宝船,因为宝船本身的坚固性还不如福船,所以用来装这些金银,还有金属的都是福船。
即便是这样,这也是杨章德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财富。他也肯定,不仅仅是他,任何人一下子见到这样一笔财富,也会觉得头晕。
“这里一共有多少银子?”
刘万嘿嘿笑了起来,自豪地说道:“这里是一笔整数,三百万两银子,还有十五万两金子。”
在东瀛,金银的比价是一比六,但是在大明,金银的比价却是一比八,也就是说,这里就超过了四百万两银子。
对朱瞻基来说,他在第二世打捞沉船,一次收获几十吨的银子都好几次。而且他的私人银行里,储存的黄金也远超这个数,所以对他来说是一笔小钱。
但是这个时代,美洲,南非,澳洲的黄金和白银都还没有挖出来。整个大明由于缺少金银,给官员发俸禄都要需要实物发放,即使大明户部,内库,没有人见过这么多的金银堆积在一起。
好一会儿,杨章德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问道:“殿下今日在做甚,我想要跟殿下说……这担子我可接不下啊!”
“殿下说这是小事,这会儿恐怕在考究玄澄的功夫呢!”斜了杨章德一眼,刘万才又说道:“你真以为这些金银就是让你负责运送?光是为了护送这些金银,我们內监就派了两百人,锦衣卫一百,幼军一百,海军三大舰队,每一支都抽了两千人负责押运。这艘船上,內监,锦衣卫,幼军相互监督,除了海军水手,其他海军都禁止登船。所以你就放心好了,我就不信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这批金银的主意。”
杨章德发现了,这次到来,好几天了,李亮像是避着他一样,几乎很少跟他打照面。
而其他内侍原本对他都还挺客气,现在也把他当做瘟神,这次跟自己打交道的刘万,虽然多次见面,但是因为他跟李亮的关系好,对属于金阔一系的刘万就不算亲近。
但是刘万以往倒也没有给他过白眼,现在对他却毫不客气。
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呢?
当然,这话他不能问出口,为了拉拢关系,他又笑着问道:“刘奉御是殿下的身边人,自然消息也灵通一些,今日战报送过来了吗?打的如何?”
刘万倒也没有给他太多难堪,回答说道:“昨日安远侯就已经将足利义持大军逐出了东山区,可惜的是皇室成员也都随他撤离,只在仁和寺抓了一些皇室成员,并且放火烧了仁和寺以及天皇御所和足利义持的三条坊将军府。”
“那足利义嗣就同意?”
幼军的副统领张凤山不屑地说道:“要不是日野康子和足利义嗣苦苦哀求,安远侯差点准备一把火烧了京都呢!只烧王宫,便宜他们了。”
两人上了甲板,几方的人手亲眼盯着刘万和杨章德,还有张凤山,三人用三把锁共同锁上了内舱,每人将钥匙收了起来。
杨章德抬头望向了旗舰的方向,只见甲板上站了不少人,显然是在观战。
玄澄的功夫他也考究过,比他不弱,想必,殿下应该会满意吧!
但是在旗舰上,原本心高气傲的玄澄,如同盯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云淡风轻的朱瞻基,心中满是震撼。
他早就听玄真和杨章德介绍过,说殿下的本事不弱于他们。他原本还以为这是抬举殿下,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骨头都才刚刚长成,如何比得上他们这些正是巅峰的身体。
但是,不仅仅是他错了,就连师兄和杨章德也错了,这岂止是不弱于他们,简直是比他们高出了一筹。
不过是灵活****性,还是比拼力道,发力,他都败了。
这样的人,还需要他们来保护吗?
一清子这个时候过来扶起了倒在甲板上的玄澄,笑道:“败在殿下手底下并不丢人,就连老道我,现在也不是殿下的对手了。自年初殿下功力逐渐大成,已经是难逢敌手了。”
玄澄颇受打击地问道:“那要我们有何用?”
一清子哈哈笑道:“当然是用来装点门面了,难道遇到点事,还要殿下亲自动手吗?我们啊,就当好这哼哈二将,混一份俸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