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批住户入住了下马桥农庄之后,领先其他民居几个世纪的新式住房,就彻底曝光了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应天府最近一段时间,街坊邻居一见面,往往谈的话题最多的就是这个下马桥农庄。
“下马桥啊,把茅房建在院子里,那还不臭不可闻啊!”
“你知道啥,那里的茅房都有一截瓷管,用水一冲,粪便就流到地下去了。那下水的管道建的很深,然后隔一段都有一个化粪池,据说工部的大人们还在沤粪的时候,能造出点燃的气,还能用气来做饭啊!”
就连朱棣听到了这个消息,还专门跑到下马桥去看了看,钻进了一个茅房,试验了一番。
然后,然后,朱瞻基的麻烦就来了。
连皇帝都没有这样的享受,皇宫都还是倒马桶,一帮泥腿子都能享受这样的生活,这怎么得了?
可是,想要在皇宫建下水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宫城的位置本来就很低,这里原本是一个湖,填土为基,建的皇宫。
且不说这地下的排水往哪里排,光是动土都是一件艰难的工程。
下马桥农庄是一片农田,新建设的住户之间隔的比较远,下水道实行的也是露天埋线。
你皇宫建这么深,甚至能藏人的下水道试试看!
而且瓷管烧制不易,成本昂贵,所以只有每家每户排水的那一点用瓷管,其他地方都还是采用的排水沟。
至于沼气的利用,因为没有管道,想要大范围利用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现在只不过是在坑口试验了一回,还炸了一帮大人一身粪便。
但是这件事没有一个人死亡,只是被炸的有些懵逼了。一帮人不顾浑身臭气,都在研究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大粪池冒出来的气烧起来,还能爆炸。
为此,工部派来的一帮化学工匠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想要研究清楚原因。
这帮工匠们大多是一些道士和染工,因为这个时代,也只有道士和染工们,整天研究的才是一些化学配方。
在没有精密仪器的时代,研究化学比研究物理更难。
因为物理好歹还能摸的着,看得见,知道是什么原理。
但是化学,只能依靠一帮具有试验精神的人,整天用各种配料添加在一起,看看能起什么反应。没有引导的话,想要做出成绩,主要是依靠运气了。
像古代的各种染料,包括石墨,火药,中药,都是在各种试验中一一确定下来的。
虽然中国古代的化学家们一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是绝不缺少后世化学家们的那种试验精神和研究利用。
比如现在就有工匠提出,可以在京城各处设置数千个化粪池,上面搭上顶棚,下面用耐火土垒建,然后装上陶瓷管,分出十个出气口,这样全京师的居民做饭,就可以用这些气了。
就连朱瞻基猛的一听,觉得非常可行。现在没有条件修建大型下水道,但是有了水泥,修建沼气池真的可行啊。
可是随后再一想,这样耗费的成本远远超出了这一点沼气提供的资源啊,要有多少大粪,才能提供这么多的需求量啊!
如今在京师修建下水道,根本就是一个梦想。且不说挖地洞的工具,光是京师这密密麻麻的住房,挖塌了算谁的责任?渗水问题如何解决?
京师的雨水多,要是连续下几天暴雨,下水道的水溢出来,整个京师岂不是就泡在大粪里面了?
这些问题解决不了,建立整个城市的排水管道只是一个笑话。而想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整个工程的系统化配套设施全部一起解决。
而且现在的污水处理也很难,这些污水最后如何处理?会不会造成更大的污染?
在整个系统的大部分问题解决之前,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废物利用,将废水都运送到农田里,废物利用呢!
朱棣受百官的压力,把责任推给了朱瞻基。但是朱瞻基又不是神仙,他可不想应天府被挖的千疮百孔,最后发现,完蛋了,建不起来。那个时候,他可要丢大人了。
不过,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整个应天府不能统一规划,但是可以一个街坊,一个街坊的改造啊!
下马桥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样板工程,像这样规模的复制,还是能实现的。而长安坊,太平坊这样的官员聚集区,住的本来就没有平民那么密集,想要挖一条大型的污水排放下水道,还是能够实现的。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朱瞻基又在逼建筑水利研究院的人,让他们进行小规模的工程复制规划。
只是朱瞻基没有想到,工部尚书吴中对此很有兴趣,主动接过了此事。
他是当今著名的建筑专家,有他来帮忙主持,朱瞻基才轻松了许多。
今日是锻压场的曲轴压铸正式试验的时间,所以虽然是解缙的生日,但是朱瞻基还是忍不住要先到锻压场这边来看看。
曲轴的浇铸比朱瞻基想的要难的多了,光是一个同心轴的问题,就废了好几根曲轴。
好不容易做出了一根合乎标准的曲轴,但是轴瓦的连接部分,又难住了众人。还是朱瞻基有一些后世的经验,提出了用铜套来衔接,时间长了,铜套磨损,可以再换一个。
解决了曲轴部分,然后就是将四个锻锤接上连杆,与曲轴相连。锻锤用一个凹槽固定,让它只能直上直下,动力依靠曲轴的转动。
这样一来,一台锻压机,就能同时带动四个锻锤,两个下的时候,两个上。
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曲轴同时接了四个锻锤,循环上下,锻锤的下压力带动了上升力,需要的动力比带动一个锻锤还要小了许多。
而银作局的工匠们试验了之后,冷锻出来的银币却总是还有些不符合要求,这就主要是模具的偏移问题导致的受力不匀。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工匠们又给模具的外面加了一个固定台,固定台有三根铁柱,高度将近一米五,连接着下面的承力座台。
上面的锻锤却增加了三个孔,刚好穿过铁柱,这样才解决了偏移问题。
这样一番改造下来,就又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而浇铸作坊那边,昨日开始浇铸比银币略厚的薄银板,待今日冷却以后,就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试制。
银币用热锻当然要比冷锻更容易,可是热锻容易变形,而银币的要求就是,必须坚固。
而且冷锻尺寸精度高,表面粗糙度好,劳动条件好,生产效率高。唯一的缺点是,韧性比较低,不能进行二次加工。
朱瞻基之所以坚持冷锻,就是因为这些优点,利用冷锻,生产出来的银币,精度更高,不容易仿冒。
那些黑心的商人想要防制也不容易,有利于币值的稳定。
在朱瞻基抵达之后,被抬起的水车又被放入了水中。水车带动连杆,又通过齿轮的力量配比,很快就带动了曲轴转动了起来。
然后,锻压车间里面就传来了哐当,哐当的一声声巨响。
几个工匠抬起了一块银板,沿着只比银板宽一点的凹槽塞了进去,就能清楚地看到,银板上面就被敲出了四个钱眼。
一个守候在旁边的工匠立即将这一块钱范移开,换上了另一块钱范,卡进了凹槽内,然后锻锤就再一次落下。
朱瞻基看的有些胆战心惊,因为只要动作慢一点,他的手臂就有可能被砸瘪。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不行,太危险了,这道工序必须改进。”
守候在一边的另一个工匠飞快地把钱范里面的四枚银币扣了出来,把钱范又递给了这个工匠,然后就这样循环地更换着。
被抠出来的银币就放在冲压台旁边的一个篮子里,自有工匠手握一个手钳,夹断了银币背后的排气孔处多余的毛刺。
银币被交到另一个人的手里,这才开始检查银币合不合格,合格的银币就会被工人用一张油纸十个一摞,包起来。
然后凑足十六包,装进一个特制的木盒子里面,一盒银币就是十斤。
一台锻压机就有四组工匠,一组一次冲压四块,一次就是十六块。而且冲压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保持大约十秒钟一次循环,一刻钟的时间,大约是九十次,就能压铸出来一百四十四块银币。
这还只是一台压铸机,要是有十台呢?一天不间断的循环压铸,就能生产十几万块银币。
当然,这只是理论数据,再好的机器也会有损坏的时候,工人也会有疲劳的时候,还有出差错的时候。但是基本计算一下,一天一台机器,安排多几组工人,生产五千块银币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一刻钟的试验时间过去,机器停了下来,其他人都还很轻松,只有更换钱范的工匠因为紧张和频繁地装卸钱范,累的气喘吁吁。
朱瞻基拿起了一块含银量只有九成的合金银币看了看,目前受于工艺的限制,加工精度当然比不上后世的硬币。但是最起码在这个时代,要超出任何一个国家的技术了。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虽然现在银币的锻压问题解决了,但是还有许多细节问题需要解决,只有解决了这些安全问题,才能大规模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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