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此生最怕的人。四目相对,我不自觉地颤抖,连呼吸都要停止。
他问我:“你学会了么?”
我茫然摇头。
“这世上一切争端、一切仇怨,都要以死亡作为终结。没有死亡,哪来的什么化干戈为玉帛。解不开的结,一方死去,这便解开了。”
我睁大了眼,无法接受他的这番说辞。
我哭道:“你知道他们不会杀我的,他们阁主要抓我成亲,他们决计不敢杀我,你知道的!”
古墨淡淡道:“他们不杀你,我便会带你走,秦尚便无法与你成婚。他们天涯海角来寻你,可有我在你身旁,他们总是无法带走你。于是故事的结尾,他们还是会杀死你。我欲留下你,他们便不得不死。”
他眼里隐隐闪动的,竟是说不尽的悲凉。
忽地,这海上没来由地起了一阵浓雾。棉花似的雾气很快从窗缝里钻了进来,塞满了整个船舱。
雾气障目,我伸出双手,不见双手,抬头看去,不见古墨,只在这苍白的世界中隐约听见秦尚沉声道:“即便娶不了她,我也决计不忍心杀死她。”
逍遥山上也总起雾,儿时每每遇上这般大雾,我和曲陌、江流还有红泥便会去捉弄师父,捧一手的石子往师父房里扔,师父被我们砸中,气得捶胸顿足。待我们四人长大些,内力精进了,才恍然明白师父那是哄我们玩呐!内力精修者有没有双眼都不打紧,照样能探出风吹草动。
修内力很是无聊,我从不上心,此刻终于自尝恶果,肠子已然悔青。待我察觉身后有一道掌风劈来时,为时已晚,躲闪不及,只好噙着泪、揣了一肠子悔恨倒了下,不省人事。
闭眼前,我摸到了古墨那件被我劈成两半的披风,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我醒来时,眼角的泪还挂着,已经干了,黏黏糊糊地粘作一团,使我睁眼时颇受了些阻碍。
“您醒了!”
我揉了揉眼,这在我面前欢呼雀跃的小子竟真催眉!
我大喜,“你怎么也上了这艘贼船?”
“您说什么,什么贼船?您做梦了吧,这儿是家小客栈。”
客栈?故事的起点便是在客栈,此刻又在客栈,难道先前种种竟是南柯一梦?梦里让我难以自拔的俊俏男子,都生了同一副好看的皮囊?
我微微出了些冷汗,“我……一直躺在这儿吗?”
催眉点头。
我心里一凉,难道真的做梦了?
那小子慢悠悠地道:“躺了两天了,或许不止两天。两天前我正四处寻你,忽地胸口被一颗石子击中,那石子外裹了张碎布条,布条上写了这家小客栈的名字,让我来这儿寻你。”
这傻小子果然愚笨得没回逍遥搬救兵。我叹了口气,问:“然后呢?”
“然后我便来了,寻到了您,见您昏迷不醒,吓得哭了一晚上。谢天谢地,您活过来了!”
“古墨少主呢?”
“古墨少主?您见着那古墨少主了?”
原来不是古墨救我出来的,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是否还困在那团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