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灵仪式步步逼近,我仿佛已经能嗅到竞杀场中,弥漫着血腥味的浑浊空气,这使我在夜半时分噩梦连连;
往年祭灵仪式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翻腾——被长刀刺穿心脏、被血河溺毙、被凶猛的野兽撕成两半、被饿死、被冻死……
我非常担心这些场景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不愿意自己惨死的场景被家人看到,同时,更不愿让其他人看到我临死前的挣扎!
“我也许会惨死在竞杀场,我也许再也见不到家人了,而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见到我,甚至是我的尸体……”
祭灵仪式章程规定:在竞杀场死去的祭灵战士,须被厚葬于祭灵陵;
祭灵陵位于王室城的郊区,所有死去的祭灵战士的遗体全部葬于那里;
也就是说,从被选为祭灵战士的那一刻起,祭灵战士们就已经不再属于他们的家人了,包括遗体。
“20个人,只能活2个,或者1个……”
卫广站在阳台边向远处眺望着,他的眼神充满惶恐与忧虑,我想,他一定和我一样,由于祭灵仪式的逼近而心生恐惧和绝望。
“放心吧,我相信我们会是那两个活着走出竞杀场的人!”
我嘴上安慰着卫广,心里却是一点儿底也没有。
我摘下一朵黄色的矢车菊,放在手心里揉来揉去,不一会儿,矢车菊就被我揉得面目全非;
“多可惜啊!”我自言自语道,然后把它扔进了花坛里。
“你说,我们能不能活着出来?”
卫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当然,我非常清楚他担忧的是什么,所有祭灵战士都会有这样的担忧。
“放心吧,会的,你瞧,我们的支持率最高,到了竞杀场,一定会获得额外的礼物!”
我假装信心十足地说道,当然,我的内心非常清楚,超高的支持率并不能完全保证,我们能活着出来,而二王子亦是如此。
一连10天,我和卫广的支持率均呈居高不下的态势,而且一天比一天高,这完全归结于二王子的功劳。
我的那个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外界早已知道二王子与我们的关系,由于二王子的公开支持,所以,我和卫广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我们与二王子成为了最热门的话题。
在训练期间,二王子每日都会亲临现场,他有时为我们带来他的私房菜品,有时为我们送来王室特供的水果。
而且,通过近日以来的接触,我和二王子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可尽管他对我们倾囊相助,可我依然对他充满些许厌恶与憎恨,在我心中,他永远都是可恨的王室成员,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是,那厌恶与憎恨里,却又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这让我很是恼火!
卫广和二王子成为了“朋友”,可我不知道卫广是真心和他做朋友,还是另有所图?
天灰蒙蒙的,黑色的云层,在王室城的上空越叠越厚,可这丝毫不会影响王室城公民们,对祭灵仪式的超高兴致。
阳台上可以观看整个王室城。
每当夜幕降临,我和卫广则会要来一大堆食物,窝在吊椅里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王室城的夜景;
欣赏完夜景后,我们会回到各自的卧室,然后再各自为桑野文和安斓斓叫来一大堆食物,并看着他们吃下去。
我早已与卫广偷偷达成了口头协议,他负责桑野文,我负责安斓斓,我们只能为他们做这些了——尽量不让他们挨饿。
就在今天上午,所有的祭灵战士结束了全部的训练。
很不错,经过10天的高强度训练,我浑身的肌肉变得比之前更加有力,而且,我掷飞刀和扑克牌的技术,通过柳环的指导而愈加成熟;
我和卫广学会了如何空手扳倒对手,学会了取火和辨认有毒植物,可是,我无论如何也学不会游泳,那对我来讲太难了,只要一钻进游泳池,我就会像慌神的旱鸭子般胡乱扑腾,直到呛进满肚子水为止;
好在柳环并没有逼迫我,她只是无奈的耸耸肩,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安慰道:
“好了,差不多了,我想,竞杀场不可能全是深不可及的河水吧!”
对于柳环的悉心教导和理解,我无比感激,她为此付出了百分百之百的汗水!
“你说,亚天会为我们准备什么样的服饰……出席今晚的晚会……”
卫广从阳台边挪到石桌旁,随手拿起一只金黄酥脆的鸡腿大啃起来,自从来到王室城后,他的体重便直线上升,而我虽然吃的不比他少,可体重却停滞不前。
我们必须强迫自己尽量多进食,以储存能量,因为竞杀场内能吃的东西太少了!
“不知道,我想,应该不会再让我们穿蝴蝶服饰了!”
我懒洋洋的答道,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山腰间的实验中心;
“嗯,我想也是,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同卫广一样,我也很好奇,亚天会为我们准备什么样的礼服?
晚上,王室会邀请所有的祭灵战士和团队人员,到剧院观看舞台剧,据说,这是对我们顺利结束训练的犒赏;
往年,祭灵战士们也会在训练结束后观看舞台剧,可舞台剧的内容不允许对外公布,所以,外界也就很难得知具体演出的内容。
我想,也许只是一群穿着粉红色戏服的演员,用戏剧的方式恐吓、羞辱我们罢了!
祖利亚会在一个小时后,通知我们去美容室作美容护理,可一想到将要面对那两个肤浅、势利眼的美容师,我就无比惶恐。
“真不知道她们会怎样刁难我?”
我从镶着白玉的碟子里拈起一颗黑紫色的葡萄,然后用它在面部滚来滚去,嗯,凉凉的,痒痒的,这种感觉惬意极了!
“谁会刁难你?”
卫广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问,鸡翅溢出的油粘满了他的嘴唇,他看起来就像一头抹着油光色唇彩的野牛,这场面让我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我的样子很搞笑吗?”
我的笑声使他手足无措,他捏着鸡腿的右手不停晃动着,以此向我的笑声抗议;
“噢……我只是……只是很想笑……哈哈哈……”
我一边大笑,一边抽出印着花边的纸巾,擦拭眼角因大笑而淌出的眼泪,我想,我的笑看起来一定很疯癫;
我得抓紧时间找乐趣,要知道,到了竞杀场,只有哭的份,哪里还会笑的出来?
瞧,笑对我来说已经变得奢侈!
“青明,你别笑了,抓紧时间多吃些东西吧,竞杀场可没有像这样的美味。”
他对我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大啃那只鸡腿。
“好吧,我只是想提醒你,安斓斓随时会过来哟!”
我阴阳怪气的对他说道,然后抓起一把蓝莓放进了嘴里,我一咬牙,蓝莓的汁液立刻溢满了整个口腔。
他迅速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用湿巾麻利地擦了擦手和嘴,然后不安地向身后敞开的玻璃门瞅了瞅;
“青明,你这话听起来很怪,难道是我耳朵出了问题?”
瞧,我猜得没错,他准是对安斓斓产生了某种难以抑制的情愫!
不过,我得听他亲口承认。
“不,你的耳朵没有出问题!”我舔了舔嘴唇,然后向他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他被我的举动搞得乱了神,他也许已经猜到了我的意图。
“青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焦急的问道;
“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
“青明,求你别说了……”他打断我的话,然后迅速冲到了我的跟前,“小心有监听器,这会对她不利的,对我们所有人都会不利!”
他弯下身,假装从我的碟子里抓起葡萄,他的鼻息打在我的耳朵上,让我瞬间清醒了起来;
我居然差点忘了还有监听器这回事!我真是该死!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忘记了,但是,我真的觉得你喜欢上了她,不是吗?”我把嘴贴在他的耳朵上轻声说道;
“青明,你不要乱讲行吗?”
他有些气恼的看着我,可他的双颊却泛起了红晕,这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卫广,我没有乱讲,你可以选择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好朋友就应该无话不谈……”
“好,既然无话不谈……那么……我觉得他喜欢上了你……”
哟,他可真是讨厌,居然把话题扯到了我的头上!
他的话就像散发着闷香气味的毒花朵,将我熏得晕头转向,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他是谁?”我盯着他,用无比惊讶的语气问道;
“当然是二王子啊!”
他用警惕的眼神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凑近我的耳朵说道。
噢,他怎么会这样认为,二王子怎么会喜欢上我?他是故意试探我吗?
“卫广,你这样乱讲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我恨不得立马给他一拳,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他看穿了我的计划?
“青明,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二王子对你有好感!”
他不耐烦的抓起一把蓝莓,像猪进食一样塞进了嘴里;
“好感?”我反问道;
“是的,不然他有什么理由这样费尽心思的帮助我们,其实,他想救的是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内心已是五味杂陈,他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可是,这正是我想要的啊,接近二王子,再利用二王子,以此为我铺平回家的路。
我猛然发现,平日里虎头虎脑的卫广居然有如此洞察力,我真是小看了他!
“其实,他这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了!”
我打算将我和二王子之间的秘密,全盘告知于他;
“第二次?”
他不停咀嚼的嘴猛然间停了下来,我想,他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他去年把我从水库里救了起来……杂物镇的那个大水库……”
我摘下花盆里带刺的蔷薇,用它尖利的刺戳我的左手手背,就像那晚,在祭灵殿外的花园时一样;
我将所有与二王子有关的事对他全盘托出,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得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如星辰般的微弱光亮,脸上的表情变化得比翻书还要快;
“是真的!”我斩钉截铁的答道;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拽着如沙包大的拳头,断断续续地敲打着他的大腿部位,就好像错过精彩演出的观众,只能以捶胸顿足的方式痛斥自己。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
他居然责怪我对他有所隐瞒!可这是我的秘密,我是一个不喜欢随随便便向别人展露内心的人,就连家人也不例外。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
他不依不饶地指责着我对他的“隐瞒”,就好像我对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似的,哟,他这人还真是爱较劲啊!就连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会被他无限放大!
“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我紧紧拽着蔷薇花,我的手心被它的刺扎出了血口子;
“我认为此事事关重大,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不过,我还真有点儿生气!”
他松开拳头,用手抓着膝盖骨,仿佛稍一用力,那脆弱的膝盖骨,便会被他硬生生揭开似的。
他就像一个顽皮的三岁小孩,我花了大约十分钟时间才将他哄好;
“太委屈了,难道隐藏自己的秘密会犯错,对于他的见解,恕我不敢苟同!”
我的内心忿忿不平,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像卫广这样敏感的男人,我想,背叛他的人,一定会被他逼出禁区之外。
不过,从此事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拿我当朋友,仅凭这一点,他的敏感与拙见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也就是说,送祭日那天是你们的第二次见面咯?”他压着声音问;
“是啊,你说,那种场景是不是很尴尬,哈?”我自嘲般说道;
“原来如此,那日,你嚷嚷着要做祭愿者,你走上台后,二王子就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你看个不停……”
“怎么可能,我是说,广场那么大,你怎么会看得如此清楚?”
我抢断他的话,因为我可不愿意他再度提起那日的尴尬场面;
“嘿,当时,大屏幕上直播着呢!”他纠正道。
瞧,我还以为没人会注意到那个细节呢!
“卫广,既然是朋友和生死搭档,那你也必须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我得转移他的话题,我不能让他揪着我与二王子的尴尬事不放。
“好,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绝不隐瞒!”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把嘴巴贴在他的耳朵上,然后轻声而缓慢地问:
“你是否真的喜欢上了安斓斓?”
他听后低下了头,乌黑的头发,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显得愈发地黑;
我没有急着催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可是,我已经从他近乎忧郁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
“青明,说实话,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从未恋爱过,并不懂得‘喜欢’一词的概念……”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将视线移向了秋千之上;
“那这就是’喜欢’,你永远也说不清楚,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想,他现在准是犯迷糊了。
“嗯,你说的对,这就是喜欢,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可是……”
他欲言又止,眼神中的忧郁被抽离,只剩下了一股子痛苦的意味;
“卫广,你应该非常清楚,她现在正在服刑,她的刑期至少还剩十多年,到那个时候,你已经结婚生子了!”
作为朋友和生死搭档,我有义务提醒他——他和安斓斓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我……很想抓住,你知道吗,青明……”
他轻轻地将粗壮的右手举向半空,在虚无缥缈的空气中用力抓扯着,仿佛那空气里深藏着令他魂牵梦萦的美好渴望……
“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她……那种不一样恰巧就是我想要的……”
他的手在半空一张一合,就如漫无目的地的蜉蝣一般,被流水挥斥,可他却乐此不疲,以一副意犹未尽的凄凉面孔,不停的抓啊抓啊……
“无论你怎样抓也抓不住你所想要的,卫广,你们之间隔着重重阻碍,你得替自己着想,你这样会害了她,同时也会害了你自己,甚至包括你的家人!”
尽管他的举动因情到肺腑而显得痴傻无比,可我还是得郑重的警告他,那是一条他永远也游不过的长海,而那个可怜的安斓斓,也不会在岸边等待他。
正在服刑的奴隶没有任何权益可言,他们的生命比平民还要卑贱,犹如一只被铁丝拴住的纸风筝,要想挣脱束缚,就必须毁掉自己!
那个可怜的安斓斓是那样孱弱和无助,我难以想象她的内心,究竟承受了多大的恐惧与压力!
我想,她也许已经完全没了盼头,只能在铁蹄的践踏下苟且偷生,尽管我非常渴望能帮助她,可我却对此束手无策;
而桑野文的处境比她还要凄惨,他已经走到了绝境!
一想到他们正在遭受非人的摧残,我的胸口就一阵刺痛,我想,卫广有着与我相同的感受,因为他每次看安斓斓的眼神里,都夹杂着如滚滚波浪般连绵不息的怜悯。
瞧,即使再勇猛精进的人,一旦遇见爱情,也会变得像冬天的枯草般脆弱,或是如春日江水般清丽、温和。
爱情是个神奇的东西,可我从未体验过,我的生命被饥饿与恐惧填满,哪里还有它的容身之地?
我想,它和自由都是我无法企及的奢侈品。
“我知道,可我无法控制它!”他痛苦的看着我,高挺的鼻子微微抽动;
有那么一刻,我对安斓斓产生了一丝妒忌,“你个可怜的小傻瓜,瞧,你是多么幸福啊!”
我想,她虽然成为了暂时性的奴隶,可她身上一定有着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那种魔力将卫广牢牢吸住了。
“好了,既然控制不住,那就顺其自然吧,只要你不做出出格的事情就行!”我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说道;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
我们的谈话,被端着糕点走过来的安斓斓打断了,她看起来比我刚到王室城那会儿精神多了,这多亏了我每日晚餐后的款待!
“谢谢你,放在这里就好了!”我笑着向安斓斓道谢;
只要祖利亚不在场,我们便不会像使唤奴隶一样,对安斓斓和桑野文呼来喝去,其实,我更愿意像朋友那样与安斓斓相处;
我想,正是安斓斓的柔弱,才使卫广对她产生了保护欲望。
“好的,那我先退下了。”她轻轻放下盛着装饰着精致花纹的糕点,细小、白皙的手腕在空荡荡的袖子里若隐若现;
卫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拿起一块敷着香草奶油的姜汁糕,伸出宽而笨长的舌头舔了舔,呵呵,他装斯文的模样也未免太做作了!
“好……好,谢谢你,斓斓……”
卫广结结巴巴的说道,并用温柔得如湖中柔波般的眼神,偷偷地看着她;
“好!”她抿着嘴唇走了进去;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我分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羞涩的幸福微笑!
“嗯,看来,他们之间互生了好感,真是一对苦情鸳鸯啊……”我在心里悲切切的叹道;
如果我们生在一个人人平等、没有暴政的年代,那么,我想他们俩一定会终成眷属!
“吃吧,这糕点的味道好得很啊!”卫广包着满口的糕点说道;
安斓斓一离开,他便对着整盘糕点狼吞虎咽。
“你刚刚的吃相很像个绅士,可一转眼……”
我对他那转瞬而逝的“斯文”发出由衷的哀悼,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是倒胃口!
“别说了,吃吧,我们得抓紧时间品尝美味……”
他一边说,一边用叉子叉起一块栗子糕递给了我,我接过叉子,对准栗子糕狠狠咬了一大口;
“嗯,味道不错,这东西,真的是用森林中的野栗子做的吗,”
以前,我和哥哥偷偷潜入森林挖野菜时,捡到过野生板栗,那东西个头虽小,但味道却是极佳;
可是,我清楚的记得,板栗成熟的季节是初秋,可现在是初夏,那么,这一定不是野生板栗了,因为祖利亚曾说过,我们吃的所有食物都是现做的,就连水果也是每天从食物镇空运过来的!
“这你得去厨房问问我们的糕点师了!”卫广摇着脑袋答道;
“好吧,谢谢你的提醒……”我白了他一眼,然后对着剩下的栗子糕猛啃起来;
啃完栗子糕,我又用叉子叉起一块鸡蛋糕,正当我准备像猪一样吞下鸡蛋糕时,二王子微笑的脸庞,从推开的玻璃门后跳了出来……
他穿着浅蓝色的格子衬衣和黑色的休闲裤,像如沐春风的骑士一样,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我手忙脚乱的放下鸡蛋糕,然后抽出纸巾胡乱的擦了擦嘴,在我抽纸巾时,不小心碰倒了盛着杨梅汁的高脚杯,高脚杯应声倒地后,被摔成了两截,暗红色的杨梅汁淌满了地……
“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心里大叫着,“我到底在慌个什么劲?”
我想蹲下身用纸巾将杨梅汁吸干,可二王子已经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二王子!”我们向他行了礼,他也笑着向我们回了礼;
“我说过很多次了,没有外人的时候你们不用向我行礼,好吗?”
二王子用轻柔的语气说道,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
“好的。”卫广笑着说道。
“小心扎到手……”二王子低下头看了看摔成两截的高脚杯,然后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将其捡起放进了桌边的垃圾桶;
他的这个动作前后用时不到两秒,当我反应过来时,他已坐进了椅子里。
我瞟了瞟卫广,发现他正在朝我摇头苦笑,我想,他一定以为我是因为紧张才打翻杯子的;
我仿佛能听到他在对我说:“我想,你不可能对二王子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真是丢脸!
“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二王子笑着问道,他的衬衣干净而平展,我仿佛能闻到从那上面散发出的肥皂味!
“差不多了,我们正在等祖利亚呢;”我说;
“好,等一会儿,我同你们一起去美容室,我要麻烦他们把你们打扮得抢眼一点儿。”
二王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可我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这样会不会麻烦到你?”卫广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问道;
“当然不会。”二王子答道。
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刚刚做完美容护肤后,像只洗完澡的野鸡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不想与他太过亲近,他只是我的“棋子”而已。
我必须找个理由拒绝他,尽管法令规定不能拒绝王室成员的所有要求,可是,我还是要试一试,我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穿着缎面浴袍的样子!
正在我绞尽脑汁的想理由的空档,祖利亚从玻璃门后面走了出来;
“尊敬的二王子殿下,你好!”祖利亚满脸兴奋,他的服饰大方得体;
浅灰色的西装,西服的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枝被染成粉蓝色的玫瑰花,他的领带也是粉蓝色的,我想,这一定是亚天的主意,因为他认为粉蓝色成为了我们的幸运色。
当二王子表示会同我们一起去美容室时,祖利亚立刻表示热烈欢迎,他和卫广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受宠若惊!
别无他法,只好由他们去。
当我们四人来到美容室时,美容室内所有的工作人员,立刻殷勤地围了过来,又是行礼,又是问候,唯恐失了礼节。当然,他们这样点头哈腰,完全是因为二王子的出现。
二王子的支持,以及我和卫广目前的支持率,使那两个肤浅的美容护理师对我大献殷勤,唯恐怠慢了我……不得不说,二王子为我们带来了无数支持者,看得出来,他是在尽最大力气帮助我和卫广,他的倾囊相助,使我原本憎恶他的心,出现了如微风拂柳般的动摇,嗯,他其实也没那么令我恶心!
美容师不仅为我送上了饮料和水果,还为我找来了吸管,以使我可以更好地享受美容护理时间内的闲暇时光。
她们的态度同开幕式那日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就连说话的声调也低了个八度,她们从头到尾满脸堆笑,毫不吝啬对我的夸赞之词,使我不得不在心底感叹她们的献媚之功,她们犹如墙头草,总是向有风的一边倾倒。
我穿着缎面浴袍,直接从女士美容间走了出去。经过两位美容师的精心护理,我的皮肤看起来就像白玉一样光滑、白皙,头发就像黑珍珠一样光泽有力。
我走出女士美容间时,他们三人已经等候多时,卫广说,他早就做完了护理!
唉,女人可真麻烦,就连做美容护理的时间,都比男人长了好几倍。
我们径直去了亚天的工作室,说实话,我真是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我们的服饰!
不过,在试衣间看到它后,失望与沮丧立刻填满了整个胸口!
“怎么又是粉蓝色?”我在心中不满的抱怨道。
我个人已经对这个颜色产生了抵触情绪;去年生日,我穿着这个颜色掉进了水库,而送祭日那天,我穿着这个颜色踏入了深渊!
可是,我又能怎样呢?这是亚天的安排,我必须服从。
我站在挂着我的礼服的塑料模特前踌躇不前,而内心更是五味陈杂;
我多想尝试一下其他颜色的服饰啊,要知道,在杂物镇,平民的服饰主要以黑、灰色为主,如果我不幸死在了竞杀场,那就再也没有机会穿其他颜色的服饰了。
亚天的女助理走了进来,她从塑料模特上面,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条粉蓝色水溶蕾丝大拖尾长裙,然后举着它走到了我的身旁;
她看起来有些吃力,仿佛那长裙异常沉重似的。
“让我为你更衣吧!”她说;
“好,谢谢你!”我笑着。
我脱下浴袍后,她便把长裙套进了我的躯干。
“天啦,这裙子太沉了!”我无比吃惊的叫道;
“这是亚天的创意,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满不在乎的说道,好像并未在意我的看法。
“好吧!”
我无可奈何地瘪了瘪嘴,然后用手抚摸着蝴蝶形状的粗硬蕾丝布,蕾丝是镂空的,而蝴蝶的做工更是精细无比,看起来几乎和真正的蝴蝶一模一样;
瞧啊,蝴蝶成为了我们的吉祥物。
她朝落地镜中的我看了看,微微一笑后便走出了换衣间。
我对着镜子细细打量着自己,这裙子使我看起来清纯可人,可它太重了,大概有十斤左右,穿着它犹如穿着钢铁网。
我撩开厚重的裙摆,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另外两层——用淡红色丝绸制作而成的内衬!
“粉蓝色配淡红色,真不知道亚天的用意何在!”我对着镜子里粉蓝色的自己说道。
“怎么样,喜欢吗?”
亚天提着化妆箱走了进来,他看起来红光满面,就像初升的太阳似的;
“我喜欢!”
因为违心的回答,我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可我不是故意向他撒谎的。
“好,那我们开始化妆吧!”亚天欣慰的对我笑了笑,然后打开了化妆箱。
“为什么不到外面去化妆呢?”我看着皮箱里摆得整整齐齐的化妆品问道;
“因为二王子他们在外面,所以,不太方便!”他一边梳着我的头发,一边答道。
发型和开幕式那晚有所不同,我的头发被盘成发髻垂在后颈,这使我看起来温婉而庄重;
可令我不满的是,亚天从饰品盒里,取出了若干只如大拇指般大小的粉蓝色蝴蝶发夹,将其密密麻麻地别在了我的头上;
唉,刚才,我是一位端庄的大家闺秀,转眼间,却变成了俗不可耐的花仙子!
噢!粉蓝色的蝴蝶蕾丝长裙和粉蓝色的蝴蝶发夹,就连高跟鞋上也粘满了粉蓝色的蕾丝蝴蝶,这也未免太女气了!
真是够了,我可不想成为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傻蝴蝶,它不过是昆虫而已!
我不得不再次偷偷地对亚天的审美提出质疑了!
我拖着沉重的身躯跟着亚天走出换衣间后,正聊得不亦说乎的众人突然之间闭口不言,他们打量着我,并发出不可思议的赞叹;
我想,他们也许认为这样的我美轮美奂,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看起来俗不可耐!
俗不可耐的可不止我,当然还有卫广了!
他穿着和我同色、以及同款蕾丝布料制作而成的西服。噢,我的天啦,我还是第一次见男人穿蕾丝布料,可想而知,他的内心肯定已如被洪水冲毁的堤坝一样奔溃了。
我想,他的服饰一定会在现场招来无数嘲笑,我们之前苦苦建立起来的形象,定会因此一落千丈!
我向卫广投去同情的目光,他见后向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让后用手指指了指他的脚下;
他的皮鞋和我的高跟鞋一样,粘满了蕾丝蝴蝶!
“不错,你看起来漂亮极了!”柳环走到我的跟前,环抱住我的双肩说;
“谢谢你!”我低声向她致谢后,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发现二王子已经换上了深蓝色的浅格子西服;
那么,他一定是在这里换了衣服,那身衣服一定是亚天为他设计的,因为它看起来非常合他的身躯。
“亚天,谢谢你为我做的西服!”二王子走到亚天跟前,向亚天致谢;
“你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亚天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二王子说道。
我这才发现,亚天和二王子长得有些相像,亚天年轻时,一定也是个英俊的男人。
当我们一行6人,身着盛装走出一楼的电梯口时,无人摄像机和疯狂的民众便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
疯狂的民众大声地向二王子行礼,并欢呼雀跃的向我和卫广致意,看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卫广的蕾丝西服。
警卫将民众围住后,我们便坐上了小型观光车,观光车径直驶到广场边的巨大舞台边停下,下车后,除二王子外,我们其余五人被引导员带进了舞台后面的休息室。
所有的祭灵战士以及团队会一一在舞台上接受主持人的采访,采访完毕后,祭灵战士和团队会出发去剧院欣赏舞台剧,这是多年不变的硬性规定。
早在几天之前,祖利亚就为我和卫广设计好了台词,以及主持人大概会提出的问题的应对答案;
不仅如此,他还翻出往年的现场采访录像,让我和卫广观看、学习,并模拟出采访现场,向我们传授受访技巧,直到他认为观众会满意为止。
不得不说,祖利亚的确是一名负责任的祭灵顾问,只不过前些年里,他的运气不大好,遇到的祭灵战士几乎全都是胆小如鼠之辈。
虽然我们准备的很全面,但是,我仍然紧张得双腿发抖;幸好蕾丝长裙遮住了我发抖的双腿,否则,我可是无比尴尬了!
休息室里挤着黑压压的工作人员,以及其他的祭灵团队,使得密闭的休息室无比闷热,这感觉就仿佛空气被全部堵成了一团似的;
衣服太重了,这让我有些吃不消;我感觉自己就像背着两个巨大驼峰的骆驼,在烈尘如火的沙漠里艰难前行!
可是,很无奈,我只能像个大家闺秀一样,端坐在躺椅上,观看巨大电视屏幕中的现场直播,并等待着引导员的召唤。
最先出场的依旧是住在祭灵大厦最下面的武器镇祭灵团队,他们一行五人,身着夸张的宝蓝色服饰,看起来就像五条宝蓝色的丝带;
“掌声欢迎来自武器镇的祭灵战士元熹、丁佩茂以及他们的团队……”
舞台足足有两米之高,舞台下拥挤着无数激情昂扬的观众,他们手里拿着发光的荧光棒,和所支持祭灵战士的巨幅照片,在灯光亮如白昼的广场之上挥来挥去……
主持人话音刚落,武器镇的祭灵团队便由引导员迎上了舞台;
当他们踏上舞台的一刹那,他们的脸上立刻洋溢起无比快乐的笑容。
“哟,他们看起来很自然,好像一点儿也不紧张!”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的直播画面;
“所以,你们能做到自然、亲和最好;”祖利亚说完后,向服务员要了一杯提神饮料,“你们趁现在仔细观察和学习,看看别的祭灵战士是怎样应对这种场面的!”
“嗯,我正在学呢!”
卫广将十指扣在一起,并来回不停地摩擦着,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开幕式上,我和卫广仅仅只是在观众前亮相,并未发表任何讲话,而现在,要我当着整个王国的民众讲话,这对我来讲有些难度,我猜,我定会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幸好祖利亚会同我们一起登台,有他在场,一切都显得轻而易举。
采访现场会被直播出去,十个镇的民众,也会被强制要求收看电视直播;
也就是说,届时,爸爸他们,将再次从电视里看到一个活灵活现的我。
主持人的问题几乎全围绕在祭灵战士来到王室城后,对饮食起居是否习惯之上,当然,他也会问一些深层次的东西,比如:是否有信心成为胜利战士、对祭灵仪式的看法,或是到了竞杀场,会以什么方式杀掉其他祭灵战士等……
祖利亚告诉我们,就算主持人的问题会使我们恼火,但我们也不能表现出来,我们必须全程微笑,最好对王室大赞特赞一番,以赢得更多王室城公民的好感;
“因为在他们心目中,王室是无比神圣的存在,所以,你们只能演戏,假装你们对王室无比敬爱,尽量演得真一点儿!”
这是祖利亚对我和卫广的警告,我们必须“演戏”,事实上,自从我们被挑选为祭灵战士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成为了“戏子”!
好在,“演戏”对我来说并不难,只要能活着回到杂物镇,就连演牲畜也在所不惜。
我的身体在一阵阵的发抖,心跳也随着身体的抖动而剧烈跳动着,我感觉它就像快要破膛而出似的,使我坐立难安。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屏幕中接连登台的祭灵团队,可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在不停地一张一合,完全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