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明对自己将要收到的这份大礼还一无所知。
祝戈说,今天要和她一起在“月牙泉”翻找一些左西从前的唱片,一张一张的翻出来看。马上就又要发唱片了,像是《爱情祈祷》那种广场舞的大众向风格,虽然一时可以拉住很多购买者,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祝戈又开始对着姝明发表他那歪门邪说:“唱片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你买大白菜呐,不是狂热到一定程度,谁会花那么些钱,买一个网上到处都有的东西?你说是吧?一个文化产品能转成多少钱,不是看有多少人能听能看,而是看有多少人能追下去。”
他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去到储物室,人一进去,祝戈就说:“李姝明你去帮我搬个椅子。”
姝明讨厌死丫那吆五喝六的语气,搬过来一个椅子,砰得一声杵在地板上。
祝戈完全无视掉姝明的怒火,把椅子放在一个顶柜下面
顶柜不怎么显眼,但却是锁上的,而且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打开的那种。
祝戈站上去,才发现没有拿钥匙。
“……李姝明?”他又开始吆五喝六。
“干嘛!”姝明吼。
“你打开你右边儿那个抽屉,抽屉里头有一把钥匙,你递给我。
姝明拉开抽屉,只见钥匙上挂着一个hellokitty的粉色挂饰,一看就是左西的东西。
姝明把钥匙递给祝戈。一瞬间脑子里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他为什么会对她的家如此熟悉?连钥匙在哪儿这种细节都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亲密到一定程度的话,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又想起那天晚上陈美洛口中的相恋十年什么的,她感到一阵阵的心塞。
祝戈拉开顶柜,里面全是唱片,一张一张码放整齐。
“全在这里了。”祝戈站在椅子上抱着胳膊,像是一个国王在审阅他的军队。
“她现在在哪里啊?”姝明突然不怕死地问。
“谁?”
“左西。”姝明说。
祝戈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站在椅子上发愣了片刻,然后转过头看着姝明……
姝明一瞬间觉得他或许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才不会告诉你的。”他欠抽地笑出一行白牙。
可姝明觉得他的眼神一点都不搞笑。
他还是不够相信她。
姝明觉得,如果是程度相同的秘密的话,他应该会告诉左西。
但转眼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为什么要和左西作比较?
祝戈开始不厌其烦地一张一张往下拿。一次先抱一摞在手里,然后一张张看过,看完一张,递给姝明一张,末了,告诉她哪几个是同时发行的不同版本,让她归类放好。
左西发行的每一张唱片,都有很多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收录着不同的歌曲,封面也各成一派。
比如说一张叫做《月光尘埃》的唱片,它的通常版封面上是左西的在微笑,笑容像是柔和皎洁的明月。可是在限量版的封面上,还是那张照片,她还是在微笑,但光影却暗了一些,一滴眼泪划过她还在笑着的脸庞。那眼泪就像是悬挂在明月之下的尘埃,有些碍眼,让人揪心。
祝戈清点得很慢,姝明就有一些时间偷偷做一些小动作,她发现有好几张唱片的外封像是被人稍微抠开过一点的,往里头瞄一眼,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祝戈还在椅子上啰嗦:“发行多版本呢,可以满足那些选择恐惧症患者吃彩虹糖的心理,看着都花花的,一个色儿都想买一个,还以为能像集齐了七龙珠一样召唤神龙呢,其实******就是多掏了点钱便宜唱片公司了。”
姝明偷偷看看祝戈不注意,就拿指甲把那外封撬开一点儿,再撬开一点儿。
“所以我给你说李姝明,以后你要是买唱片儿,就买通常版的,别装土豪装小资听那些骗子在电视上瞎比比。”
“哦。”
一张纸条飘落而下。姝明悄悄蹲身,把它藏在手里。
如法炮制,她又找到了很多纸条。
她没空仔细看,都藏在裤子口袋里,字条写在便利贴上,上面的字乱七八糟的。
看来是谁故意从没拆封的唱片外封塞进去的,这个人还不是祝戈。
“你在干嘛!”祝戈吼她,姝明立刻回过神来,恭听教诲。
不是祝戈的话,就是左西了。
看来左西是根本不想任何人看到这些文字,才会把它们放进这些没有人会拆开的唱片里,封存在没人会打开的柜子。
姝明一边整理一边偷偷看字条。字体不怎么工整,语言也很神经质,这应该是左西染上毒瘾后写的,因为风格和那段在吸毒视频里骂人的语气很像。
大部分都是脏话,骂人的脏字儿写的力透纸背,也不知是在骂谁。
但也有一些不是。
她在一张纸条上写道:“左西只是一件商品。”
另一张纸条上是一句相似的话:“我只是一个牵线木偶。”
还有一句毛骨悚然的:“我一直在你背后看着你,只不过你从不回头。”
姝明也曾经在压力大的时候,把一些糟糕的念头写在纸上,然后希望那些纸永远不被人看见。
把那些文字藏起来,就好像可以藏起自己潦草的人生一般。
但姝明只能理解自己这么做而已,左西一个那么有资格骄傲有资格横的女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过得很辛苦很受罪,反而顾欣欣和陈美洛不如她的人却能比她称心如意得多。
那她一直“看着”的人,又是谁?
姝明盯着祝戈的背影发一会儿楞,祝戈的手机突然响了。这时候姝明才发现,丫的手机铃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爱情祈祷》。
还是网上那种自制老年迪斯科风格混音版的,动次打次,动次打次,噔噔蹬蹬……
2逼!姝明无力吐槽。
祝戈说:“李姝明,你怎么不去给我拿手机啊?”
“你自己没长脚啊!”姝明终于忍无可忍。
祝戈像是兔子一样往椅子下面一跳,双脚落地,哼着那歌儿优哉游哉去接电话。
“喂,我正在开会,废话少说。”祝戈接起电话,又变成了一贯的阎王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