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冥界之后,彦修自动自发跟着黎音到了瑶山,因为彦修才帮了她一个大忙,她也不好意思过河拆桥,便任他又住在了瑶山。
二人对帝位的事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横在他们中间,就像一根导火线,终有一天会点燃。
就像这一日。
身为天帝的彦修久久不回天界,神使只好来寻,可他们忌惮黎音的威名,不敢上山,就在山脚传信。
有的时候,一群神使来寻,往往将瑶山山下堵得水泄不通,他们身上力量强大,不知收敛,以至于那些懵懵懂懂的小生灵都不敢上山了。
若是放在之前的蜜恋期,她整日面对彦修,大眼瞪小眼确实很幸福,但是现在就不这么认为了。
毕竟心里还有一个大疙瘩在,就算她心知彦修是另有隐情,可是到底是意难平。只要心里不爽,就很容易发作。
“阿彦,你这个天帝可真是闲呐!”见瑶山许久不见那些小东西上山,顿觉冷清,她不能展示自己的新作品,日子实在无趣极了。
黎音开始向罪魁祸首发难。
“初儿,该不会是又想赶我走了吧?”彦修已经习惯了黎音日常的阴阳怪气,之前几回都被他挡回去了。
“岂敢岂敢,只是,黎音以为天庭事务繁重,且关系天下苍生,天帝还是该多上上心,以免令天道失望。”黎音朝彦修认认真真行了一个礼,客气疏离,一副为天下苍生着想的慈悲之态。
“天界的事我有数,如今并无异常,你不必担忧,”金眸微缩,彦修的脸上出现一丝丝裂痕,无奈地补了一句,“初儿,眼下我只想让你回心转意。”
“阿彦,没有什么回心转意的,我不曾变过心,”黎音收起揶揄,认真道,“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
为什么你会突然争夺帝位?
为什么你会背弃予我的承诺?
为什么即使我离开你,你都不愿意放弃?
还有,为什么事到如今,我百般发问,你还是不愿意对我说实话?
沉默良久,他还是只有一句话。
“初儿,我对你的感情,不曾变过。”
黎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失望。
“可是,你变了。”
轻飘飘的五个字落在彦修耳里,竟犹如凌迟之音,彦修闭了闭眼,曾经冷漠的脸上染了一丝疲倦。有那么一刻,他想说了算了,他想和她回到以前的日子。
可还剩一丝理智告诉他,绝不可以。
风里有着甜甜的桃花香,却抵不过心里的苦涩。
他再睁开眼,已经恢复了清明,他从后伸手,抱住黎音,将头靠在黎音肩上。露出了他的软弱。
彦修的无奈与疲倦她看在眼里,她的心也一丝丝疼着。
爱人之间,伤人便是伤己。她开始后悔,不该说得那么重。可是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她不喜欢隐瞒、欺骗,就算是善意的也不行。
她虽然没有拒绝彦修的示弱,伸手轻轻拥住了他,可心里却不曾动摇。
她绝对不会放弃寻找真相的。
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光芒,转瞬不见。
即使再不称职,天界哪些事能拖,哪些事不能拖,彦修还是分的清楚的。
所以,当西山有异兽作乱,导致妖族死伤惨重,无奈向天界求救。
而那异兽日渐嚣张,先后杀死天界派去的两位神使之后又不见踪迹,在瑶山赖了八十年的天帝终于回了天界主持大局。
而瑶山,也迎来了多年不见的客人。
可以说,当彦修住到瑶山后,除了神族外,黎音的待客量剧减。
黎音心里不由吐槽,彦修太不会做人,导致人缘这么差,害得她的瑶山都冷清了。
看到句芒、烛阴她心里还是欢喜的,后土的行为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今个儿,是什么风,竟把你们两个吹来了?”
“我们可不是风吹来的,我们是因为风走了,才来的。”句芒一屁股坐在黎音亲手做的香藤木椅子上,毫不客气道。
“我倒是不知,你和新任天帝,有这么大的仇?”黎音淡淡瞥了一眼句芒,斟了两杯酒递了过去。
紫红色的液体在碧绿玉觚中平稳如镜,不泛一点涟漪,只折射出微微妖异紫光。
“我和他确实没仇,我可记得你有仇啊,这么快忘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黎音暗恼,瞪了他一眼。
烛阴干咳两声,示意他闭嘴。
句芒其实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只好当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傻笑两声。
黎音不跟他计较:“尝尝吧。”
句芒低头,略带嫌弃的看了看这奇怪的颜色,微微尝了口,却意外这唇齿间的果香。
“这味道真不错,但是,这是葡萄做的?”
就连烛阴眉目间也多了几分异色,又仔细品了一番。
“嗯,我闲来无事,酿了许多,等下你们便带走几坛吧。”
“你在这的小日子倒真是悠哉哟,万事扰你不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真是羡煞旁人。”句芒酸溜溜的,他其实是真的羡慕,如今族里的糟心事太多了。
后土想要权利,想在天界站稳脚跟,依着自己所谓的“三界之后”的虚名,对三界事务指手画脚,而彦修久居瑶山,剩下的神界那几个都不是醉心权利的人,又碍于她的身份,再加上后天确实有几分管理的才干,便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土愈发得意,不知做了什么,改变了帝江的态度,得了帝江的令牌,到处安插巫族的人在三界“管理三界”,也给句芒和烛阴也安排了不少事情。
句芒和烛阴虽不想理,可是帝江的面子还是得给的。而后土的势力在巫族越来越强大,隐隐有超过帝江的势头,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们可以改变了。
句芒和烛阴在巫族的处境黎音也有所耳闻,不过这些不是她可以插手的,她便也只能当作不知道。
“行了,都给你罢,不必羡慕了。”看到一向没心没肺的句芒眉间都多了丝皱痕,黎音也心有触动,故意打趣道,“说什么扰我不得,你们这不就是来扰了吗?”
“咳咳。”句芒干咳几声,脸皮红了几分。哪有这般待客的道理,竟当着客人的面说他们扰了她的清静。不过她这么一说,他心里的那些愁绪瞬间消失了。
还是那么牙尖嘴利,看来在这里过得日子确实不错,他也就放心了。
烛阴看着两人调校,嘴角不由噙了一抹笑意:“阿音,你还是那般不轻易让人讨了便宜去。先谢过你的好酒,不过,此次我们还真是有求于你。”
“求字可不敢当,直说便是了。”
“我见天柱上,写了你在冥界建了一个转生之阵,助魂魄齐全的鬼族获得新生。便想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啊,转生的鬼族就真的不再是鬼族了吗?鬼族转生之后便真能成为其它种族?”
黎音抬头,见烛阴句芒都是少有的认真之色,心下明白,巫族久无新生,鬼族转生之事倒是给了他们希望,所以这二人必是受了巫族族人重托,眼巴巴地赶过来打探情况的。
“我也不瞒你们,转生一事本是我为了解决鬼族日益壮大而想出的办法。我与彦修合力设下的往生阵,可以使七魂六魄俱全的鬼魂重得肉身,借得机缘的母体而重获新生。且在他们转生之前,不仅洗去一身怨戾之气,也清除了往事记忆,改了天命,所以转生之后便是其它种族,与集日月精华应天地而生的新生儿无异,直到他们阳寿耗尽才会重归冥界。”
“这样日益壮大的鬼族和其它日益凋零的五族才会得到一个平衡,果真应了天道轮回四字。”烛阴若有所思。
“不,不是五族。”
“什么意思?”
“除鬼族外,神、巫、魔、妖、人都是有肉身,有阳寿,身带生气。可是这五族也是有不同的,其中人族生来只有灵智而无法力,其源也不过是泥土所塑造的肉体凡胎,降生所需的精元最为简单,所以鬼族转生为人族是比较容易的。而妖族除了天赋异禀的大妖之外,其小妖不过是走兽飞禽、草木玉石等得天机孕育出一丝灵智,经年累月修炼所化,其所需精元亦是不多,所以鬼族亦可转生为走兽飞禽、草木玉石经修炼而化妖。而神、魔实则妖兽类修炼至圣阶所化,其精元深厚精纯,且又需极强的鸿道气运,所以鬼族若想成为神、魔,则需转生为妖兽或大妖一类,直到修炼得道,获得转神、魔的机缘,这其中的复杂艰辛想必你们可以猜到,不必我多说。至于巫族,”说到这里,黎音面露难色,看了看期待的二人。
“巫族是盘古精血所化,得天地机缘而生,鬼族更无机缘转生为巫族了。”烛阴直接说出来黎音剩下的话,眼里满是无奈、苦涩之意。
盘古逝世已久,不仅其精血难见其踪,就连盘古元气都早已所剩无几,所以妖兽类也越来越少,既如此,巫族又如何迎来新生儿呢?
果真是天要亡巫。
他们其实早就该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