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喜事背后
富贵人家总是设法使自己显得与众不同，这洪家堡就如同和黄金堆起来的一般，却是失去了明雪山庄那份厚重和韵致。顾清茗私心比较喜欢明雪山庄的摆设。
一干人鱼贯到了洪家堡门口，却被眼前的景象骇了一把。只见一个红衣美艳的女子立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条龙鳞鞭，美目中似是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看门的小厮，“我让你给本小姐滚开！你听不懂吗？”
小厮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大大大小姐啊，老爷说过了您是不准出门的……”
“我呸！”他的话被淹没在女子的尖声惊叫中，“要我看着老头子和那只狐狸精拜堂成亲？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娘才死了不到一年！”
“可可是，若是大婚当日找不到小姐，老爷，夫人……”
“谁是夫人？我娘死了！”红衣女子叫道，同时一鞭子毫不留情的挥了下来，眼看那不到十五岁的小厮就要被劈成两半，就在危急之时，鞭子却被人毫不费力的截住。
那人是姜晨，一个四十多岁的冷漠汉子。顾清茗看到他的身手并不意外，明雪鸢是明雪山庄的小姐，坐拥上千万身价，身边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等闲之辈。姜晨接了鞭子，只淡淡的道：“明雪山庄大小姐求见洪家老爷。”
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越过他去看明雪鸢和顾清茗，眼神微微一变。她自认相貌不差，却始终比不上明雪鸢秀雅绝伦，连喝出的气息都仿佛带着梦幻的感觉。她美得不入世，仿若是仙女的感觉，像是山间流过的清泉。如何比？红衣女子怔了怔，怒火烧的更旺了，“原来是明家的人，怎么，来接那头狐狸精滚出这里吗？”
明雪鸢颤了颤，泪水盈满眼睫，楚楚可怜，“您一定是洪家小姐，栖风姑娘吧？可否代为通传？”
“传什么传？没看见本大小姐要出门吗？再说，本洪家堡只欢迎‘人’，可不欢迎狐狸精的亲属！”
明雪鸢握了握帕子，贝齿咬住下唇，“栖凤姑娘……”
“不要叫我，我还嫌听得烦呢！还不快叫你的狗把爪子伸回去？洪家堡不欢迎姓明的！”
姜晨眼中闪过些许怒色，回头请示明雪鸢，却发现自家小姐螓首微低，似是泫然欲泣，不由得更为不满了。
此时，有人轻叹道：“嗯……可否请洪大小姐轻移玉步，能让我们得以见到人人敬仰的洪堡主呢？”说话的自然是顾清茗，他举起衣袖扇着风，样子还是很谦和的。
洪栖凤看眼前人，先是很鄙视他那身七分破旧但尚算整洁的打扮，但在看到顾清茗的脸时，突然很可疑的红了脸，嘴上却粗声道：“你是哪里来的东西？居然指使本小姐？”
“凤儿！”洪栖凤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个如洪钟一般的声音炸开，“不得无礼！”
此人身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长相粗旷，穿着华丽，手指上带着巨大的玉班指和几枚红宝石戒指，乃是洪家堡主，洪罗耀。只见他快步走出来，眼神现在姜晨身上转了转。姜晨瞥了他一眼，便松了手，洪栖凤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回眸怒瞪姜晨，“贱人！”眼看又是一鞭。这时，她却未能放肆，手腕被洪罗耀抓住，“不许胡闹！给老子滚回房里去乖乖带着！”
“爹！你……”
“你给我回去呆着！”
洪栖凤怔住，恨恨地瞪了一眼明雪鸢一行人，愤然离开。
然后顾清茗就终于等到了进了大堂，优哉游哉喝茶的时刻。对于他们的到来，洪罗耀似是早有准备，于是就少了很多的客套。洪罗耀是纯粹的江湖人士，开了武馆镖局，祖上压根没有读多少书，正正经经的是个粗人，性格也很豪爽，“老子的探子来报，明小姐和顾神医一同前来，并且快要抵达，所以就派人在门口守候，不想老子那不孝女使大家笑话了。”
明雪鸢微微点点头，姜晨面无表情，小春就不满的撅起了小嘴。顾清茗喝了一口茶，极品的君山银针，心里满足，嘴里道：“哪里哪里，小姐风姿卓绝，令在下佩服。”说实话，那洪栖凤长得什么样子他早就已经忘记了，但是她手里拿着的龙鳞鞭，是好东西，抵得上李小芳的雷沼剑。
洪罗耀哈哈大笑。明雪鸢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洪堡主，可否让小女子与岚烟表姐一叙？”
“啊，当然，当然，诸位请！还得仰仗顾神医治好岚烟的怪病。”
明岚烟居住的地方以紫色格调为主，珍珠为帘，玛瑙为桌椅，梳妆台是巨大的琉璃镜，华美非常。但是明雪鸢还是觉得明岚烟不幸福，“表姐！”看到她的时候，她差点吓了一跳。明岚烟和明雪鸢有三分相像。当然，她自是没有雪鸢的那份轻灵神韵，真正的是楚楚可怜，娇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只是，也瘦的可以，脸色苍白若死，眼睛虽大，却也无神，看见有人进来了，居然是一阵瑟缩，待看清是雪鸢了，才慢慢沉静下来，“鸢妹？你来了？”
“表姐，如何会变成这样？”
“这几天总是无故吐血，晕倒。”洪罗耀难得的柔声说，生怕吓着了未过门的娇妻。声音中难掩焦虑。
“让在下号脉试试。”
众人让开了一条道，顾清茗温和地走进来，明岚烟先是瑟缩了一下，看到顾清茗的笑容，居然一愣神，也不若之前躲闪了。他号着脉，渐渐就蹙起了眉头，继而微微一笑，“堡主，借一步说话。”
洪罗耀微微蹙眉，迟疑地看了一眼明岚烟，终于跟着出去了。
明雪鸢抓住她的手，急急问：“表姐，你为何会突然要嫁给这个人？他足足做你的父亲。”
明岚烟苍白若死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无助地笑意，“爹死后，家道中落，欠了人家钱，若不是罗耀帮忙，这一大家子，我娘，我弟弟，他们可怎么活下去？”
明雪鸢黯然，“秋义叔叔的事情连累你们了，是雪鸢不好，表姐可来找雪鸢帮忙啊。”
“鸢妹。”明岚烟坐直了身子，温柔的大眼看着她，“不是你的错，爹做的事情，娘和我都清楚，爹爹做了那样的事情……姐姐也真是无颜面求助于鸢妹啊。”
“你……”明雪鸢落下一滴泪，“他对你好吗？”
“好，珠宝绸缎，锦衣玉食，怎么不好？”似是自嘲，明岚烟说的很无奈。
“那你为何会病成这样啊？”
话说到这里，明岚烟的眼中突然现出提到诡谲的光，十指紧紧扣住了明雪鸢的手腕，“鸢妹，我告诉你，这房子闹鬼！”
明雪鸢走出岚烟阁之时，顾清茗正在说着什么。
“尊夫人的病是贫血加之气血不足。气血是相依相附的，气以生血，血以养气，气为血帅，血为气母。在病变时，气病可以影响血病，血病也可以影响气病，如气滞可致血滞，血滞也可致气滞，出现疼痛，瘀血等症；气逆可致血逆上溢而见吐血，咯血，衄血等症；气血不足还是较轻的。如果不能及时的治疗，控制最后则导致气血两亏。而贫血是小症，只需多注重养生进补即可。”
洪罗耀听得云里雾里，“那依神医看，该是如何？”
“珍珠丸，乌鸡白凤丸，参茸卫生丸，鹿胎膏，这些皆是常用之药，并不难办。药铺里皆可觅得。只是，身上的病是小，恐怕尊夫人病由心起，堡主要多为担待着些了。”
洪罗耀怔了怔，说实话，除了这些药方，别的他并没有听太懂，一拱手，便直奔药房而去了。
“莽夫。”明雪鸢慢慢走下台阶。无人之时，她是聪明睿智冷静优雅的女人。娇弱，无力，只是她的伪装。
顾清茗微微一笑，“你是这么看他的？”
明雪鸢不答反问：“气血不足？真的这么简单吗？”
顾清茗的眼神慢慢凝了起来，“你表姐可有什么异状？”
“说是见了鬼。在洪家后园那里。平时没什么人会过去。我问她怎么会一个人去那里，她却是不肯说了。好像是自从上个周在后园见了鬼后，那东西就一直跟着她，不得安生。”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东西？”
“什么样子的？”明雪鸢蹙眉，困惑的垂下眼睫，“没有头，发出很狰狞的笑声，指甲很长。”然后抬头朝顾清茗尴尬一笑，“是不是很荒谬？”
却见顾清茗陷入了沉思，“也不是，很有趣啊。”继而抬头，眼神灼灼地盯着明雪鸢，“我们晚上去后园好不好？”
明雪鸢噎了一口，“为什么晚上去？”
“因为鬼先生都是晚上来的。”顾清茗自以为很正经的说了出来。明雪鸢当场呆滞。
“不要信那个丫头片子的胡说八道！”
顾清茗被吓了一跳，明雪鸢凝神看眼前的老妇人。六旬年纪，形容枯槁，眼神却很亮。“您是？”
“洪张氏。”老妇人睨了她一眼，颤颤地走了几步，看着岚烟阁的眼神中居然流露出几许厌恶仇恨。
明雪鸢和顾清茗互看了一眼，知道这妇人乃是洪罗耀的老娘。听闻她从来在素斋中念佛，从不出门，今日却不知居然出现在未来儿媳的门前。顾清茗清了清嗓子，柔声问：“不知老夫人方才所言，是何意味？”
洪张氏哼了一声，朝明雪鸢道：“你表姐是个小骗子。”看她微微变色的脸颊似乎令她很享受，“虽然你不愿意相信。但是不要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说完，她便微微颤颤的朝素斋去了。
明雪鸢咬唇，脸色白了白，苦笑，“我看，表姐日后的生活，会很不好……”
顾清茗却未多言，似乎这桩喜事背后掩藏着什么，天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居然要下大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