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子惨绝人寰的凄哀求饶,八位族长的脸色阴沉像暴风雨来临前,聚在一起站在那里就威压得人胆颤。
莫族长冷冷睇了眼自己的败家庶子,向栗海棠揖礼道:“不知她们犯了何罪,值得栗大姑娘如此动怒?栗大姑娘大病初愈,实在不宜如此。”
“栗大姑娘,你这是何意?快过年了,就不能安生些吗?”
栗族长瞧着自家派来的老婆子和丫鬟们也挨了打,连栗氏南府派来的陈嫫嫫没有逃过,心中不免生怨,语气也不由得加重。
生怕栗海棠把委屈憋闷在心里,栗君珅上前来劝慰:“海棠妹妹,她们有错只管交给杨嫫嫫代为发落,你何必亲自处置她们呢。万一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被委婉的质问,被含怒的斥喝,被无微不至的关心,栗海棠沉默地看着这些上门来的上位者,无非是埋怨她太无礼,不懂得打狗还要看主人情面的道理。
她冷冷一笑,缓缓站起来,扫视这些打着“关心”名号来责备她行为莽撞的人们。
“身为奁匣阁的主人,我连处置一个犯错的奴才也不行吗?你们若受不得她们挨打,各自领回去便是,我奁匣阁不缺人服侍。”
“你这是什么态度!”
莫族长怒了,他可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奉先女能欺到他的头上。
栗海棠小脸微扬,冷声道:“莫族长,那五个人是你府里的,私贪月例钱和买办,还贪了莫氏族村子凑上来的年礼钱,将我的衣食言行私相传递出去。”
“既然莫族长认为我无权处置她们,那么请莫族长带回府去处置吧。这里是奁匣阁,我只会按照奁匣阁的规矩来处置她们。”
莫族长被噎得无话可说。他没想到小小的奉先女敢拿奁匣阁的规矩来压他?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姑娘胆子够肥,有前途。
一条条罪状该如何处置?八位族长心里比谁都清楚。在各府中私相传递主子行止消息是极重惩罚,而奁匣阁的规矩则直接杖毙。
八位族长噤若寒蝉,想不通栗海棠怎会性情大变,一改之前天真娇弱的稚童模样,发起狠来连他们都震慑住了。
栗海棠端坐于圈椅里,见八位族长皆不敢再多言,她也懒得应付这些人。只递给杨嫫嫫一个“继续”的眼色,便故作玩心地逗弄笼中的八哥鸟。
“啊——!栗大姑娘,饶……饶命啊!老奴……老奴知错……知错!”
“栗大姑娘,求你高抬贵手饶了老奴吧。老奴也是奉命行事!”
……
乱哄哄地求饶声和冲天怨气弥漫整个小院子,仿若人间炼狱令人不寒而栗。听着那鬼哭狼嚎、尖锐刺耳的声音,任谁都无法将制造这场惨状的人联想成檐廊下逗玩鸟儿的小姑娘。
凄凄哀哀的求饶声中,终于有了一道不同寻常的狠厉。
趴在长凳上,臀部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老婆子赤红着眼睛愤怒大吼:“栗大姑娘,若你不将老奴打死,日后老奴的主子定会报今日之辱!啊——!”
逗玩鸟儿的栗海棠头也不抬,慢慢开口:“杨嫫嫫,查,是谁家的。”
杨嫫嫫早在点名的时候已熟记于心,不作迟疑地回答:“是闫氏族的林婆子。”
“呵呵,以为我的亲娘出自闫氏族,所以心安理德地认为我会宽容你们吗?”栗海棠看向八位族长,纵然闫氏族的族长表现得懦弱无能,但此时也无法装作不知情的躲着。
闫族长走出来,揖礼道:“栗大姑娘息怒。这老奴并非我府中最得力的奴才。而她受谁的指使来监视栗大姑娘的言行,我会好好查查。”
“是该好好查查。请闫族长就把人带回去吧,我这儿就不强留啦。”栗海棠回头,示意杨嫫嫫去清点闫氏族送来的老婆子和丫鬟们。
闫族长想要阻止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杨嫫嫫指挥小厮们像拖麻袋一样将四个人送到东夹道去。
开了头儿,后面还怕不成事吗?
她的亲娘死因成谜,在她没有接掌奉先女之权的时候,她要忍辱负重,把所有仇恨隐藏。母亲在来奁匣阁看她之前见过谁,受谁的蛊惑,又受谁的威胁,她会在掌权后一点点查清楚,以牙还牙的报回来。
在得势之前,她也不能甘于示弱、安于现状,让八大家族的人们认为她是好欺负的人。她年纪小又如何,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更不是这些人的傀儡。
小院子里,因为小厮拖走闫氏族的老婆子和丫鬟们,那些刑杖的人们忽然停手,每个人都用好奇的目光审视着她。
栗海棠抓一把瓜子给笼中的鸟儿,冷瞟一眼,问:“怎么不打了?继续呀!”
一声令下,院子里重响起挥棍声。
猜到栗海棠此举的目的,老婆子们转向八位族长哭求饶命。
已达到目的便不再追究,留三分退路给自己才能走得更长远,她还需要八大族长和族长夫人的庇护,虽然都不是出于真心。
势弱如她,未来很长的时间内要学习更多的智谋为未来铺路,想活着就别心疼自己,否则她如何保命,如何报仇。
栗海棠让李嫫嫫扶她回房用膳,吩咐杨嫫嫫把离开奁匣阁的老婆子和丫鬟们都登记入册,免得记错了人名字。
逐客令一下,再厚颜无耻的人也明白栗海棠的意思。
八位族长揖礼告辞,打发身边的小厮进来领着人回去。心中不悦又无可奈何,谁让他们掉以轻心,唯独没有防备栗海棠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们企图掌控的小姑娘竟然是个擅长隐藏獠牙的小兽,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想。
奁匣阁被清空了,留下来的老婆子和小丫鬟们比什么时候都老实安生,就怕出丁点儿的纰漏会招来杀身之罪。
一楼的小暖阁里,栗海棠用完饭,懒洋洋地歪靠在软枕上,听着杨嫫嫫念着花名册,各氏族送来的老婆子和丫鬟们全部被清空,只有陈嫫嫫按海棠的吩咐留下来。目前奁匣阁里伺候的人,全部是老人儿。
栗海棠满意地点点头,瞧着外面的天色渐渐阴沉,又是一场暴风雪来临。
“杨嫫嫫,陪我去换件轻便的衣裳,咱们到无心院去讨杯喜酒。”
“是。”
杨嫫嫫将花名册收好,扶着栗海棠去二楼的卧房换衣。
李嫫嫫指挥着小丫鬟们来收拾干净,乐颠颠得跑去后厨院偷吃一杯酒暖暖身子。少了各氏族派来的奸细,她也可以放宽心打打牙祭聊聊八卦。
怕引人注意,栗海棠和杨嫫嫫没有从西跨院走出,而是去了后院。在杨嫫嫫极不情愿的眼神下,海棠直接钻进狗洞。
“杨嫫嫫,快钻过来。”
“大姑娘,老奴……老奴还是爬墙吧。”
“爬什么墙?你老胳膊老腿儿的,万一摔伤怎么办?”栗海棠杏眸一瞪,抓着杨嫫嫫的裤腿子,噘噘小嘴命令:“快点儿,钻过来。”
“是。”
杨嫫嫫无奈,只好跟着栗海棠钻狗洞,来到无心院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