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候在门边看着，往日鼻孔朝天的奶娘，也有今天求人的时候呢。
真是风水轮流转。
“等着，娘子还未醒呢，别吵吵。”景帘冷漠说道，随即面色温和了些，对两看门婆子道：“去给我那些新鲜肉来，还有蔬菜，不用多，但一定要新鲜。”
两婆子闻言，笑着应声去了。
婢子转身回屋，先是洒扫了庭院，两婆子拿着东西回来，又去做早膳。
快一个时辰后，婢子听到了屋内声音，有条不絮的端着做好的早膳进去，端水伺候梳洗。
陆吟霜漱了口，坐在软椅上吃粥。
“娘子，奶娘在外面候着呢。”景帘小声道。
“嗯。”陆吟霜只轻应一声，并没有说其他。
景帘便不动，等她喝完粥之后收拾碗筷。
“让她进来吧。”陆吟霜在矮几前坐下，拿了本书看。
奶娘站得腿麻，艰难的上了台阶，看到室内坐着看书的少女，终究不敢进门，在廊道跪下。
“大娘子。”奶娘俯首，态度恭敬。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她们，不过是人家眼里的蝼蚁之辈。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何事？”陆吟霜没抬头，葱白的手掀开一页。
姿态慵懒又随意，奶娘抬头看了眼，忙又低下头。
“大娘子，求您，救救三娘子吧，她，三娘子她不愿意看病。”奶娘额头贴着手背，哽咽道：“大娘子，看在三娘子与您血脉相同的份上，救救她吧！”
那些，都是上一辈子的恩怨吗？
景帘立在门外看着眼前俯首的奶娘，脑中回想那少女所作所为，气道：“她当初是怎么对待娘子的，你们现在倒好意思求娘子来了？当初娘子她……”
“景帘。”屋内的话打断了婢子的话。
景帘走进去，跪坐在一侧，委屈道：“娘子，当初他们那样欺负对待您，如若不是娘子厉害，恐怕早已是一具枯骨了，凭什么？”
凭什么？
婢子垂首抹泪，多少委屈心酸溢于心头。
奶娘脸上都是羞愧之色，这些，她们都知道，也做了。
是啊，现在却有要求了。
真是不知羞愧的吗？
“大娘子，求您了，救救三娘子吧，她还年幼，不懂那些大道理，便只听大夫人的话，这些都不怪她，求求您，救救她吧！”奶娘却不管，她苦苦哀求。
那是她奶大的孩子，从出生开始便由她照顾带大。
如何忍心看着就这么病死。
陆吟霜抬头，看着俯首不起的奶娘。
“好。”她说道。
“娘子。”婢子抬头，顿时大哭起来：“当初，当初她们是如何欺负我们的，她的母亲，还找人来杀……”
“景帘。”陆吟霜放下书看她：“她，不算什么。”
作势要起身。
景帘忙伸手去扶，奶娘听着，也忙起身退到一旁，等陆吟霜走出廊道穿鞋出去，这才跟上。
一路顺着已经快要陌生的路，由奶娘引着到了陆三娘居住的皎月院。
一个婆子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廊下，还不雅的打了个哈欠。
本该一起伺候的婢子却不见踪影，奶娘气得想要发作，但看着陆吟霜在又忍了。
房门紧闭，奶娘推开，里面都是凌乱的一地东西。
“娘子，怎么这样？”景帘咬唇，劝道：“娘子，就不进去了啊。”
“没事。”陆吟霜迈步，已经跨步上去。
听到声音的婆子忙起身，恭敬的候在一旁。
“娘子，您小心。”景帘扶着。
面前的奶娘忙低叱婆子，两人帮忙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了。
扶着凳子，让陆吟霜坐下。
奶娘又让人去端水。
陆吟霜抬手，示意她们别动。
“起来吧。”她说道。
躺在床榻上的少女听到声音，只是翻了个身，一声不吭。
景帘瘪瘪嘴，说道：“娘子好心来看你，别给脸不要脸的。”
这话刺激了陆三娘，她从床榻上翻身起来，立刻下了床。
“我陆巧月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贱婢说三道四的？”怒瞪着陆吟霜和景帘，陆三娘咬牙。
“三娘子，您身子不好，还是让大夫看看吧。”奶娘忙道。
大夫已经候在门外了，只要同意治病，立刻进来。
“治什么治？还有什么好治的？死了不是更好，都不用折腾了。”陆三娘大声道。
想到死去的祖母和母亲，眼泪哗哗往下流，看到陆吟霜，顿时乍然而起，张牙舞爪的要过去。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何至于沦落至此，都是你害死了祖母，害死了娘亲，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呼喊着，却被奶娘和婆子抓着，压在地上。
“三娘子，奶娘求您了，不要再跟大娘子作对了，大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看到您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的。”奶娘哭道。
不说还好，一说，陆三娘更加怒不可遏。
奈何被压制着，动弹不得。
她哑哑叫着，抓起地上的东西扔过去。
“陆吟霜，我要杀了你。”她尖锐喊着，歇斯底里。
与此相比，静坐不动的人更显得沉着沉稳。
“那是，她们活该。”陆吟霜说道。
她目光直视陆三娘怨恨的双眸，漠然对视。
陆三娘安静下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技不如人而丧命，是她们活该，而你如今这幅模样，也是活该。”陆吟霜说道。
奶娘听得胆战心惊，门外的大夫听得心惊胆战。
“便是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变好，我的东西，你们想要，拿去便是，我不在意也不在乎。”
轻轻柔柔的声音不带半点情感波动，木然的有些渗人。
所有人都听着，不敢喘一口大气。
越发显得整个皎月院安静得吓人。
“原本无事，偏你生非。”陆吟霜说着，起身挥手。
婆子立刻醒神，松开了手。
见陆三娘并未挣扎，奶娘也跟着松了手。
陆三娘愣愣的，看着站在门口，背着光看着她的陆吟霜。
阴暗中，透着一股让人惊恐的沉冷。
“以后，要对付别人的时候，别犹犹豫豫，做事干脆利落一点。”陆吟霜敛着眉，说道：“别像你娘，你的祖母他们一样，杀伐……不果断。”
杀伐不果断。
“所以，做不到，就不要招惹别人。”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你别得意。”陆三娘咬牙，从地上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