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沐卿在杯中下毒,不料已被兆惜泪看破;但凤老阴狠无比,他事先也在杯沿下了控心丹的粉末,惜泪不知,从此亦被此邪丹所制。
但本章开篇,且将此事搁过不提,且说当日灭却吴太子后,原指望兆烨取胜的希望大些,谁知楚公子用兵甚妙,加之兆灼又不曾给足军饷,数月对峙下来,腾龙依旧大败。兆烨虽然力战,身受刀伤,但毕竟是败军之将。回到龙都之时,非但没人相迎了,且那一夜中,他人一到龙都,就见邹明前来宣旨,叫他入宫见驾。
其实此日,也正是阿泪被送回凤都的日子。那日夜里,龙都下了暴雨。可怜兆王爷,甲胄甚重,淋着雨在宫门口跪候了大半夜,心里头堵着闷气,身上战伤发作,一阵剧痛、一阵恶寒,又是一阵伤心、一阵急怒,血气冲头,心寒已极,只是想到自己败绩,皇上定是怨他,再怎么气,也只好忍着。
皇上兆灼此时也是难捱,兆灼如今身边的心腹宦者,是三朝旧奴(其实也就才三十余岁)的邹明。因邹明对兆灼密奏,已经风闻,陆贵妃与吴太子有私,皇帝想起她得了圣旨许可,可以随意离宫料理江湖之事,而后一走数月,皇上心里信她,又恋着她,竟为她弃了三千粉黛,独宿协德殿。新得势的皇太后湛翠,本是兆灼生母,苦苦逼劝于他,只是不听!偏偏听了邹明这个消息,皇帝知道小邹人品,没查清的事,他绝不乱报!兆灼凭空戴了一顶大大绿帽,心里怎不恼怒!满心恼恨跑到星微宫里,正待大闹一场,谁知星微竟病在榻上,起身不得,兆灼瞧着心一软,压下怒意走了。谁知出宫便等来败兵之将兆烨回朝的消息,皇帝将两桩恨事放在一处,全对兆烨一人发难!
可怜兆烨在风雨里跪了多时,却见邹明领了两个大力太监前来,说是兆烨辜负圣恩,有损本国尊严,着打四十背花,幽禁本府待罪。
可怜的兆烨,本已重伤、受寒,又添棒伤,虚弱已极,自家心腹都不曾带进宫,只得由邹明的徒儿两下叉住,硬拖出宫门。小柽王强自站直了身,却在宫门前吐出一口血来。候在宫门口的亲随冲上要去扶他,早被他挡开了,他自己一步步回了府,方一进府门,早有邹明的徒儿将封条贴到了柽王府门上。四年前封王拜将的阿烨,被囚禁了。
兆灼赌气不见星微,却自己思索道:“小狐媚子和那姓吴的不清不楚,大大折了我的威风!但我偏偏恨不起她来。也罢!今日,朕不如正大光明地除了那兆烨,从星微那儿丢的,便从这厮身上要回来!算他晦气,借他立立朕的威风!”
兆灼眼下只宣布了幽禁,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一旦找朝里的谏官罗织好兆烨的罪行,便要判斩,一旦判了,便正大地走流程路子,叫众人,哪怕是原支持小柽王的,任他是谁,也找不出皇上的半点差错出来。
兆烨在府,如坐针毡。他的脑子片刻不停,想的却是他的脱身之法。
兆烨卧病在府,外头的风声不能入耳。但小王爷一向机敏,早为自己留下传信之路。原来,兆烨经营四年,积下一盘好家业,倚仗自身势力,在朝中颇得内助。兆灼身边的邹明,本与兆烨只有露水之交,但就在兆烨幽禁在府的这段时日,那仇问已然得了消息,使门中线人重贿邹明,邹明觑空,便将皇帝有意判斩加害之事,写了个字团趁机塞给的兆府近侍兆靳。兆烨闻报之后,心冷齿寒!想到,好在自己早在封王拜将之前已留退路,这一番定作个“金蝉脱壳”,远远逃离,不步伍信等数人的后尘。
原来,小王爷那日迫于无奈,献出了私兵——但府上那一条专供私兵出入的密道,以及集会所用的密室,却不曾给兆灼的人查出来。眼下兆烨,来到自家的西花厅——恶虎厅,当厅有自己坐过的一张大胡床。兆烨转到胡床背后,轻推墙面,自见密道。这道路通连直达府后的密室“通幽阁”,原是老柽王修的,修时也没甚名号。最初为防桑日人冲入室内杀人,后又为防操钺帝无故抄杀。可惜,老王爷一生并未防住。一日三王薨,老柽王毕竟还是自尽了。后来兆烨用此处练兵,练下九千“幽兵”,民间呼他为“通幽阁主”。兆灼早就风闻此事,但一向尚末与阿烨反目,只于前时不阴不阳地迫他交出了“幽兵”。兆烨交兵的时候,留了二十位高手在“通幽阁”,由兆靳一体负责他们的衣食。兆烨想,兆靳是自己的家生子,从小便生在王府,与自己亲如兄弟,怎会不忠?如此机密,便托给兆靳了。这日,兆烨自走密道,来到通幽阁,幸喜护卫二十多人全在。兆烨道:“弟兄们,老百姓和我的友人,都说大伙儿是幽兵,我一向不服!你们中的绝大多数,那时都选了归顺皇上,只有你们二十多人,宁可不见天日,也要跟我兆烨!这份情义,小王终身铭记不忘!如今,小王不慎兵败,已成皇帝的眼中之钉,若不自救,怕是不仅自身难保,连这座王府,也怕难留!今日,兆烨并非王爷,只一寻常村汉,生死存亡,托于诸位之手。诸位若信得过阿烨,便依我所言,事成之日,某与各位共享富贵,事若不成,我当效法西楚项王赠命之义,断不连累诸位!”
通幽阁中众壮士一听兆烨如此悲壮之语,纷纷心服,当下跪地,齐声道:“愿听王爷差遣,万死不辞!”
兆烨领了兆靳与二十勇士,当下商量道如此如此,时机只在三日后的三更时分!
转眼到了第三日,再说皇帝,那兆灼前几日不曾闲着,他召了尚青云等人议了半日,定下兆烨十条罪责,兆灼心里憋着闷气,一拍龙案:“明日,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兆烨是皇亲,不便公审,不必在市曹斩首,拉到龙都郊外最偏僻的千藤谷去问斩便是!”
兆灼下朝独坐在协德殿,手里却在摆弄一块独一无二的金牌——原没什么不同,只是兆灼命妙手匠人刻了星微的精美小像在上面。那少年天子,越看越气,红了脸,紧握金牌的手被硌得发紫,兆灼想起往日与她何等情好,自与她交心后,三千粉黛不在眼内,又因她不是腾龙人,母家又已失势,朝野皆反对她为后。皇帝也因怕她成众矢之的,被众人嫉恨,久悬后位不立,湛翠太后多次催促,他只当轻风过耳,根本不理。
兆灼想来想去,恨之入骨。深悔自己信她智计无双,放她自由行走江湖!她那样的人儿,三千佳丽比她只如泥塑一般,自己看她,爱如珍宝,放她出去,狂蜂浪蝶岂不眼红?!自己若闹起来,她若不认,两下相疑,以后夫妻以何态度相处?她若认了,自己岂不更为难堪!可惜的兆灼,为情所伤,心里生着闷气之时,方又把那绣像金牌挂回腰间,却见邹明来报,密使来见!
兆灼看着密使,听了密使所言,几乎气炸心肺!原来密使不是别个,正是兆烨的心腹兆靳,兆靳报说兆烨从自家密道出逃,于今夜密会淼国公,淼国公已答应兆烨,要送他到千藤谷,过了那里,再行数日,便到桑日国腹地。
兆灼闻言怒道:“小子,刁滑得很!你算准了程得胜是5朝老臣,朕要动他,必给唾沫星子淹死!你自己不走,想勾结老国公,自己金蝉脱壳,想得倒美!待朕亲自追你!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兆灼血气上来,不待内侍,自己换了劲装,正要发令,忽然灵光一现,思量道:“人言岂能全信?不说别个,只说星微…唉!这个兆靳,跟了柽王父子两代,那日星微让我召见他,按她的话,我只学了三两句,这厮就遵旨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若派邹明先行查探程国公家的情况。若他家有异动,我再领人马,直插千藤谷就是了!到时他叛逃之罪,由皇上领着众臣一同见证,须不是我栽赃他的!”
想到此处,小皇帝唤来邹明,吩咐道:“邹伴当,你到程国公府去喝杯茶,帮朕……”
邹明按皇帝吩咐,叫来手下几名伶俐徒儿并近卫营军卒一百,拿出一张画儿,吩咐道:“淼国公府的徽记,是一朵墨青莲花,便是这样的!你等且散在龙都四门,一见国公的车马,立即直报圣上。我且去国公府走一遭。”
三十余岁的大宦官邹明,便来到淼国公府,却见淼国公旧日战伤引发肺疾,竟是躺在榻上起不来了!
邹明叹了一声想道:“似这般如何帮得别人?圣上太多疑了!”
邹明等了多时,安慰淼国公及夫人几句,便辞出府门。正要回,见小徒冷兴跑来耳语道:“师父,四门都发现了淼国公府的车,事涉王爷、国公,近卫营派的人未得明诏,只敢跟着,没敢动,我们的人去报知圣上了,我来知会您一声!”
邹明急急回宫,才知兆灼闻报,不理会疑兵,早约了朝臣十五人,领着百来号亲兵直插千藤谷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