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会像霜打的茄子啦,刚刚不是笑得贼开心吗?”
班主任海啸般咆哮的声音贯穿了罗尔的耳膜,牵动了她可怜兮兮的脆弱敏感神经。
罗尔一声不敢吭,双腿并拢,乖乖低头挨训。
班长任炮弹如珠,语速惊人。霹雳啪啦说了一大堆,罗维持着姿势不动太累,稍稍挪挪步让僵硬的身体放松一下。班主任这会儿工夫说她的词汇量都已经快赶超一本词典了,连喘气的工夫都省了,很担心老班会不会因为缺氧转而晕头转向。
罗尔心里打一个大写疑问号。
只见老班额头青筋凸起,“现在哑巴了?”
罗尔回答:“班主任,我就笑了一下,还没笑出声音来着。”
班主任怒目圆睁,穿皮鞋的小脚简直要跳起来,他全身胖的中心都集中在肚皮上,腿脚细瘦,身材比例像仙姑画图用的圆规。安在脖子上的头就显得尤为突出的大。善于运用词汇起外号的同学们结合班主任这一长相特色。送一鳙鱼别称胖头鱼前二字,‘胖头’。
班主任嘴角抽了抽,“你还狡辩,解释就是掩饰,事怪必有妖,你无缘无故傻笑,除非你是有臆想症。”
罗尔就想要不咬咬牙狠狠心承认算了,只见胖头眼珠一转,吆喝道:“解予舜,你也给我出来站着。”解予舜放下他咬了一口的薯片,走出教室和罗尔一起并排着站着。
要不是中午自习课都在教室,随着解予舜的加入,教室走廊简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罗尔低垂着的头颅,解予舜挺直的脊梁,一个仇深苦大,一个视若等闲。
老班恬不为怪。
罗尔内心深处是窃喜的,老班刚刚对她一顿炮火轰炸硝烟四起,解予舜这小子傻不拉叽的,自己往枪口上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她心里做了一个节哀顺变的扼腕叹息,这包薯片的味道再也忘不了了吧,看你以后还吃不吃。
当罗尔站在塑胶跑道上跑800米,而解予舜站在操场前方一棵古老的榕树下乘凉的时候,一种恍然不真实的感觉遍袭了罗尔周身,让她感觉想骂娘。
谁让解予舜的歪理得到了班主任的认同呢,在班主任还没有问他为什么上自习课吃东西,他就率先问了老班。
“蔡老师,请问中午自习课为什么可以睡觉?”班主任姓蔡?开学的时候老班自我介绍自己是班主任,没介绍自己姓蔡。
“这,当然中午小睡一会儿后,消除疲劳、养脑健脑,下午上课学生更加精力充沛,反应敏捷。”
“是了,那自习课可不可以喝水?”
罗尔斜瞄了一眼,班主任背在身后的手里揣着的茶杯。
班主任是那种上课大嗓门拉到上半句话,就能转开杯盖牛饮茶水润润喉的人。
“得喝呀,口干舌糙的得多补充点水分。”
解予舜不要脸的精神开始发挥了,“就是上课,人有三急也得去上厕所吧。”
他生生的把吃喝拉撒说的跟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一样随意。
由此可以看出,解予舜就是一个很恶心的人。和班主任臭味相投。
被派来监督罗尔跑完这八百米。
罗尔刚开始的几圈步伐还迈得开,越到后面腿像灌了铅一样愈发的沉。变成开始走的模式。硬咬着牙,维持步履不停,脚下发软,要是换到田埂边走,定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
解予舜不紧不满地抿了一口矿泉水,在罗尔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丢过来一句话,“太阳这么大,你做出晕倒中暑的样子就可以啊?”
罗尔说话的语句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需用。”
不需要也不用。从你口中说出这样的措辞,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再艰难再漫长的路只要是在一直跑,终会抵达。后来被一直怀念,站在太阳下扬起头那张坦荡的脸。
初一的第一个学期过得很快,当初学生们按照自己意愿选的座位,被重新打乱洗牌。解予舜换了座位搬到了中间那一排,不再和罗尔王亦然是前后桌了。
罗尔和王亦然还是同桌,她们的前后左右都是女生。
调换座位的时候有一个小插曲,罗尔的小学同学查卿红不愿意和韩梅梅做同桌。
韩梅梅是全校公认的丑女,都说像历史书上猿人进化成人类没进化成的那种。
但罗尔也没觉得她的脸哪样对不起观众,她就是额头塌、老鼠眼、鹰钩鼻、香肠嘴。但是她皮肤不黑还算白呀,不是一白遮百丑吗?而且韩梅梅也不胖,不存在‘一胖毁所有’一说,就是矮了点,但是不是讲‘浓缩就是精华’吗?
王亦然给罗尔一个糖炒栗子,怒说罗尔怎么能看不出来这是真心的丑。癞蛤蟆漂白了就好看了?有些特质是如虎添翼,有些就是蟑螂添翼。
罗尔笑嘻嘻地说:“我从来不怀疑你是个美女。”
下一秒一顿说出下半句,“我只是怀疑我的审美。”
王亦然就又举着爪子死命挠她。罗尔连声求饶,借尿遁。
罗尔出教室门左拐,到走廊尽头看见姜维在下楼梯坡,她凑上前打了个照面,两个人拉着手一起下第二层楼。
放眼一瞧,一个少年叼着根烟倚在楼梯柱上,近看原来是一个香烟形状的棒棒糖。男孩一张过于光洁的面容,眼波流转,嫩得像是要掐出水,高鼻梁,淡桃花色的唇。
姜维一眼星星脸,被罗尔拉扯着从他身旁带过。姜维懊恼地让罗尔放手,“李玹霖哎,三班的班草,长得真帅,你那么快拉我走干嘛?”
罗尔揉了揉太阳穴,李玹霖这个人存在,足足笼罩着罗尔身上阴影有小一年的时光。
谁说小学生天真年少,在李玹霖身上能感受到的是阴郁毒舌。
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夹枪带棒的骂罗尔。
不是那种从直接贬义词“垃圾”“废物”等到脏物“屎屁”等,开场再以“再以慰问你爸你妈你全家”收尾的那种骂,他讽刺她。依着他的性情。
他说她像苦瓜,长得败火。
把她丢进太阳都嫌不够环保。
不胜枚举。
他会在并起的桌子上划三八线,四六分,他四她六,告诉她不准过线,她一越过,他就用铅笔头扎她的胳膊。
如今还有手肘里胳膊被扎的铅笔黑印。
罗尔闷闷地说:“这是我小学同学,他是个怪物,徒有其表的人。”她当然不肯把她的黑历史告诉姜维,以免让姜维同情她是个可怜虫。她才不是那种会哭鼻子的小女生。
传出去真得是笑掉大牙了。
姜维一脸不可置信,“他长得那么俊俏,哦不,他很面善的,不笑的时候,眼像桃花,纯真无邪。”
“姜维啊,我三年级转到51小的时候,这家伙是我同桌,当时做完形填空,有一题是蓬松的什么,大家都填的是棉花,你知道他填的什么吗?”
“填的什么?”
“爱情,蓬松的爱情。”
罗尔并没有提她填的鸡毛掸子,奶奶给器物掸灰,给她‘扫灰’,她躲避不及,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