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带着小春儿,脚程不快,一路慢悠悠的往临淄去。
两个人身上带了不少干粮,且又有无数金子,路上也没受苦,全做游山玩水了。
两个人到了临淄,没有着急进城,钟离先带着小春儿在临淄近郊转了转,踩踏了踩踏,相看上了一处不错的房舍。
一处不大的小茅舍,但是比钟离和小春儿之前住的要体面的多,环境也清幽,一面临着树林,一面临着湖水。
最重要的是,位置也方便,距离临淄城不过半里的路,进城出城都便宜的厉害。
钟离用金子换了这处茅舍,两个人在茅舍安顿下来,稍微收拾了一番。
钟离便笑着道:“乖女儿,走,爸爸带你去临淄城转转去。”
小春儿一听“临淄城”,眼睛都亮了起来,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异常的兴奋。
往日里小春儿跟着父亲东奔西走的讨生活,虽然去过很多地方,但大多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毕竟钟离以前可是人人喊打的奸佞,被魏国相邦羞辱之后,逐出魏国,其他国家也不再启用钟离。
小女儿跟着钟离穷困潦倒,怎么可能去富饶的地方?
这临淄城,小春儿只是以前听过,不少富贾都说临淄这般好,那般好,但凡有本钱的富贾,都想去临淄做买卖。
小春儿早就想看看临淄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当即拍手道:“真的?太好了!”
钟离带了一些金子,准备进城之后,给闺女置办点东西,总要打扮打扮,他闺女如此听话,长得也水灵灵,精致又可爱,只是平日里穿的都是粗衣,若是穿好一些,绝对碾压那些金枝玉叶。
两个人进了城,小春儿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似乎已经应接不暇,看什么都觉着新鲜。
要知道如今的齐国,可是诸国之中的第一强国,目前楚国还没有在徐州大败齐军,楚国之于齐国,并没有太多的威胁可言,而且齐王刚刚在徐州会盟之中脱颖而出,成功被诸侯国供奉为王,名声大噪。
齐国强盛,自然繁华,这样一来,齐国的都城临淄城,更可谓是车水马龙,商贾云集在此,城门口进出的缁车队也络绎不绝。
小春儿似乎第一次见到这种大排场,粉嘟嘟的嘴巴已经张成了“o”形,惊讶的感叹着:“粑粑!粑粑你快看!看那边……还有那边!呀,还有还有……”
钟离笑眯眯的拉着小春儿的手,以免她太兴奋走丢,只要是女儿看上的,钟离立刻就拿出金子买下来,女儿这么乖巧,自然是要什么买什么。
钟离以前觉得谈恋爱结婚生孩子都很麻烦,从来不知道便宜女儿竟然这么好,又乖巧,还力大无穷能开挂,关键是长得还精致可爱,这样的便宜女儿,钟离自然恨不能宠上天去。
两个人置办了不少物什,大包小包的提着,小春儿因为“天生神力”,左手挎一个,右手提一个,怀里还抱着两个大包袱,恨不能挡住了她的脸,整个人还跳窜窜的,活脱脱一只小白兔,欢快的蹦来蹦去,咯咯笑道:“粑粑,这个……”
钟离跟在后面,相比女儿提了四个包袱,自己手里只抱着两个,但已觉得一条命去了半条,累的钟离呼呼喘着粗气,脸色特别的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滴流下来,差点把衣襟给湿透。
钟离喘了两口气,眼看着小女儿越窜越快,赶紧道:“别走太快,等等我。”
小春儿这才消停下来,转过头来,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看着钟离,甜甜的说:“粑粑,你出了好些汗,春儿帮粑粑提罢!”
小春儿语气极为诚恳,而且天生力大无穷,提这些个根本不在话下,但是钟离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提两个包袱累成这样,小女儿还没自己一半高,若是再多提几个包袱,旁人瞧了,定然以为自己“虐待儿童”。
钟离干笑一声,道:“无妨。”
小春儿嘟着嘴,点了点头,就站在原地,等着钟离跟上来。
钟离抱着包袱往前走,就看到墙根脚下半卧着一个老叟,那老叟年纪颇大,头发斑驳花白,歪歪斜斜的躺着,脸上黑漆漆的一片,瘦骨嶙峋,不用仔细看都知道,怕是难民一类。
齐国虽然是强国,但连年征战不断,和其他国家一样,最不缺的怕就是难民了。
像老叟这样的难民,在临淄城里,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小春儿定在原地等着钟离,就歪头去瞧老叟,似乎觉着老叟有些可怜,定定的看了老叟好几眼。
钟离走过来,小女儿还在瞧那老叟。
钟离也没有说话,把包袱抱在怀里,然后掏了掏。
“当——!”
一声脆响,那老叟半眯着眼睛,蜷缩在一起,正在假寐,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不由睁开眼睛一瞧。
金子!
一块十足鸭蛋大小的金子,丢在老叟的面前。
那老叟混沌的眼睛立时一张,里面几乎能迸发出精光,满是吃惊和诧异,缓缓抬起头来,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钟离,还有一个半大的女娃娃。
钟离把金子放在老叟面前,笑了笑,很随和的道:“老先生,随便买点酒肉,填填肚子吧?”
那老叟眼看着鸭蛋一般大的金子,浑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蹬着眼睛,吃惊的瞧着钟离。
说来也是,那老叟是个难民,瞧他瘦骨嶙峋的样子,怕是一年半载都没有吃过饱饭,更别提金子了。
钟离突然丢下这么大一块金子,这可是齐太子特意给钟离准备的谢礼,王室的金子,打造的成色足、个头大,就算是商贾见了,也要啧啧称叹,更别说一个难民了。
钟离出手豪气,简直是非慷慨不能形容,而且一脸满不在乎,仿佛视金钱如粪土,不值一提。
老叟慢慢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抓起金子使劲摩挲了两下,确定是真的,“咕咚”一声屈膝跪下,对着钟离“叩叩叩”开始叩头,嗓音粗粝颤抖的道:“恩公!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啊!”
钟离笑了笑,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什么世外高人一般,道:“老先生万勿如此,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那老叟对钟离千恩万谢,正巧被旁边几个难民瞧在眼里,那几个难民立刻如同见了山珍海味一般,恨不能眼睛发亮的冲上来,“噗通”一声跪在钟离面前,哭诉道:“恩公,救我们一救!救我们一救啊!”
钟离也没有拒绝,还是顶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活似救苦救难的谪仙下凡,又从包袱里掏出数个鸭蛋大小的金块,尽数分给那些难民。
难民们得了金子,果然都是千恩万谢,一个个伏倒在地,哭的涕泪横流,“咚咚咚”的给钟离磕头作揖。
“恩公!”
“恩公实乃大善人啊!”
“恩公,不知恩公名讳,还叫我等有朝一日,能报答恩公!”
“是啊是啊。”
钟离笑眯眯的,一脸亲和,道:“鄙姓钟离,就住在城外正南半里的茅舍,各位往后若有难处,只要是钟离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来寻钟离便是。”
那些难民听了,更是感恩戴德。
小春儿则是一脸迷茫,提着四个包袱站在一边,眨了眨大眼睛,也不知道爸爸在做什么。
小春儿哪知道钟离是怎么想的?
临淄城来了个出手阔气,义薄云天的大善人,不消半日就传遍了,这大善人不止视钱财如粪土,竟还是在徐州会盟中声名鹊起,一鸣惊人的名士钟离!
消息传的很快,半日的光景,临淄城里无论是贵胄、富贾,还是平头百姓,全都听闻了钟离的大名,简直如雷贯耳。
就在各国诸侯以为钟离离开齐王的庇佑后,会低调的“苟且偷生”的时候,钟离却突然高调登场,摇身一变,从力挽狂澜的名士,变成了救苦救难的大善人。
魏王虽然痛恨钟离,恨不能扒皮食肉,但一来手伸不到临淄这么远,二来如今钟离已经“脱胎换骨”,若哪一日这受人爱戴、义薄云天的大善人真的突然暴毙,肯定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想要拾掇钟离的人,无论是齐王还是魏王,亦或是忌惮钟离的其他诸侯,伸手之前,心里都要掂量两下,若真一时想不开拾掇了钟离,怕是要失去民心被人诟病。
钟离笑眯眯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女儿,道:“乖女儿,爸爸教你,这就叫做……大隐隐朝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