岓顺市位于江夏省最南端,处于山岭地区,离开市区,入眼的便是一重接一重的高山峻峰,弯曲回转的盘山公路像是条巨龙匐匍在大地上。
日落而月升,夜空中群星璀璨,山岭间树叶窸窣、虫鸣不断,给罕无人迹的群山平添了一分生机勃勃。
蜿蜒的山间公路上,一道车灯刺透黑暗,惊起了不少飞鸟走兽。
车灯继续在黑暗中推进,前方路旁出现了一个蓝色的站牌,巴士在邻近站牌时减缓了速度,似乎是发现了并没有人在等车,巴士随即咆哮一声,加速驶过,在远去的车尾灯的残光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公路上翻滚了一阵。
吴孤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护着头部的双手伤痕累累,浑身上下一阵酸软,休息了好半天,这才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来。
在他的面前,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尽头是一条仅有一个车道宽的山路,山路向远处的群山蜿蜒,像是盘山巨龙舒展出来的一只爪子。
在岓顺市,大部分乡村都是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一座座高山之间,虽然有盘山公路,但若是真的要通过每个村庄,公路不知道要多蜿蜒几十上百倍,耗费太大,因此盘山公路所经过的都是一些人口密集的城镇,至于分散的村庄,还需要通过连接在盘山公路上的村建山路才能到达。
按照正常情况,城乡巴士会在每个村建山路的路口停下,只可惜今天是千年的最后一夜,巴士师傅急着赶完这最后一班回家休息,而这一路口又没人上下车,所以吴孤很倒霉地只能选择跳车了。
踏上山路,地上是凌乱不平的碎石,吴孤双腿趔趄,差点儿没一个跟头栽倒。
看了看游戏手环上显示的时间,晚上九点,他在车上吊了近两个小时,此刻肌肉放松下来,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路边草地坐了下来,不是他不急着回去,而是四肢发颤快要不受他的控制了,要是以这样的状态走山路,非得摔死不可。
这时候,吴孤开始怀念起了王源,要是有他在就好了,自己多揍他一会儿,就能吸取能量回复体力了。
十多分钟后,吴孤慢悠悠地起身,双腿隐隐发颤,但双腿已经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了,他不得不出发了,休息的越久再想起身就越难。
吴孤动身,他没有走面前的山路,而是顺着路旁杂草丛生的山坡向下爬去,下方草地上倒塌的青草显出了一条小道,显然有不少人走过。
村建山路虽然平坦,但过于蜿蜒,要绕不少远路,当初吴孤前往岓顺市区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山路,当时他可是走了半天,才走出来的。
而眼下的这条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路的小路,基本上都是山里没车的人,为了节省时间抄近道,慢慢地硬生生走出来的。
在他刚搬到这边的时候,身体才刚开始虚弱,仍处于大成境巅峰状态,那时走这条小路回去只需要二十多分钟。
至于现在,若不是身体莫名恢复了不少,以之前那副病怏怏的躯体,吴孤才不敢走这条小路呢,虽然现在四肢酸痛发麻,但没了那种无力得令人绝望的虚弱感,走这条小路估摸着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一路上繁密的枝叶交错,小路忽而向下,时而陡然向上,拳头大小的碎石临时堆砌的石阶上,青苔密布,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要体验一下粗糙版的滑滑梯了。
手环上的时间显示为十一点。
崇山峻岭间,在村建山路某段,有一个被杂草遮蔽的小路,沿着简陋的石阶蜿蜒向下三四百米,有一座老屋。
老屋不大,经过一个半人高的石墙围成了一个简单的院落,进门便是大厅,不过除了一张木桌,几张木凳外空无一物。
当吴孤来到老屋门前时,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破旧的衣服千疮百孔,露出了一道道大小不一的擦伤,双臂上七八个大小不一,被虫蚁叮咬后留下的红包已经开始流脓了,右腿处更是划开了一道近十厘米长的伤口。
吴孤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二楼房间,伴随着木板床痛苦的吱呀声,他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意志松懈,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滩烂泥,剧烈的酸痛感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冲袭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床上仅铺着一条薄被,一躺上去,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木板的坚硬和冰冷,不过这对于此刻连一根手指都懒得抬起的吴孤来说,仿若置身于天堂。
这里是比那些偏僻的村庄还偏僻的地方,在这里的生活虽然孤寂,但这里是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这里也是吴孤心灵的依靠之所。
原本身体衰弱,求生无望,吴孤准备在这里等待着时光流逝,等待着自己的死亡,至少在这里有和父母一同生活的快乐时光相伴,死亡也无了恐惧,也无了痛苦。
只不过,在一次出门觅食的时候,他听到了村民们讨论源界觉醒关于长生可期的宣传,以及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对比资料。
因此,他想尽办法,赚够了路费,堪堪在游戏开服前几天赶到岓顺市的手环发放点。
经历了一番波折,不过好在手环顺利到手,而且还意外地让身体状况恢复了不少。
现在,只需进入游戏,再等待新千年到来的那一刻,等待源界觉醒开服的时刻。
吴孤侧着身,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床头的相框上,上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上的吴孤还是个吃奶的小婴孩,一脸肥嘟嘟的,可爱至极。
他看着父母脸上幸福的笑意,嘴角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父亲、母亲,你们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照片上,吴孤的父亲,吴天昊脖子上挂着一枚和吴孤带着的一摸一样的挂饰,不过,吴孤没有注意到,照片上的那枚黑色半球形挂饰,折射着摄影时打光灯上的光,似乎在挂饰的表面,原本还覆盖着一层透明的晶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