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雨轩”
外间一个奴才走了进来,停在石门口,微伏着身子,做等候状。卫治远远看见,轻功一展就到了跟前,冷声问:“什么事?”
“刚才宫里派来一个……”奴才恭敬的微低着头,将刚才前厅里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知道了,下去吧。”卫治轻声说。
“是。”奴才应声后,如来时般,轻声离去。
卫治回到温泉池边,此时南柳已经起身去了隔间,再出现时,一身右衽黑袍,领口松散露出精致的胸膛,懒散的披着一件灰色锦缎的披风,好不风流。
“出什么事了?”语气恹恹的,还带着刚泡完温泉的慵懒。
“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上招你明日进宫。”
一片长披针形的竹叶,悠悠的飘落在地。
“明日?看来圣上最近很有闲情啊!”南柳打趣说道。嘴角勾起,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来人有没有说,圣上明日还招了谁进宫?”
“说是还有新上任的吏部侍郎宋子房及开国侯之子唐扬。”
“宋子房?”这个名字自一年前还在边疆时,就开始不断被人提及,甚至连晋华来的消息都表明需要注意。
“这宋子房便是那位,三年时间之内,从掌管祭祀的从七品太常博士升到正四品吏部侍郎的状元郎?”
“是。”
“那可就有意思了……值得瞧瞧。”淡淡的语气中透出极大的自信。
风已经停止吹动了,但竹林里仍旧“簌簌”作响,乌鸫鸟已经振翅离开,竹枝仍旧晃动不止。
“凯云街一百八十五号”
“小姐,到了。”老曹将马车停在一个行人较少的巷子里,几步远外就是“凯云街一百八十五号”。
惜时掀开车帘,先一步下车,然后将晋华扶下来,南云已经下了马车在一旁等候。
“南云,你和老曹先去前面的“先和楼”吃些好的,一个时辰后回来接我们。”晋华眼神微瞟着街道旁一个卖糯米糕的小摊,轻声吩咐道。
“是。”南云接过惜时递过来的银两,点头应道。
“谢谢大小姐。”老曹高兴的摸着自己发量有些稀少的头顶,憨憨的笑着说。
两人说完,就在晋华的示意下,相伴着向“先和楼”而去了。这“先和楼”的椒盐板鸭和八宝烹乳鸽,可是这京临出了名的好吃的。
“走吧。”晋华轻声说。
走出巷子,经过卖糯米糕的小摊、卖玩偶的小摊,经过凯云街一百八十五号的小店和一个“仁和堂”,停在一家药材铺门前。这是一家专门为药房提供未加工和半成品药材的店铺。门口挂这一个有些破烂的边缘不整齐的木板,上面用褐色颜料歪歪斜斜的写着三个字——药材铺。店门的左右两侧上方各挂着一串菖蒲和一串藿香草。店门微微敞开,隐隐可以看见一个正在打理药材的穿着灰色粗布右衽长袍的老爷子。
晋华轻敲两下店门后,推门而入,老爷子正在筛选麦冬草里混杂的野草,抬头看了眼晋华后,又埋头继续,晋华在一旁站着,恭敬的开口道:“岚伯,叨饶了,这是你喜欢的糯米糕。”岚伯是教过南柳的人,也是一位超脱之人。
惜时上前,将手里的刚才买的还带着热气的糯米糕放在一旁的台子上,靠着一篮子晒干的车前草,然后默默退到晋华的身后。
刚出炉的糯米糕在小小的药材铺内散发着甜甜的香味,混着苦涩的中草药味。
岚伯埋首于麦冬草中的动作停下来,抬起头来望着晋华,轻声道:“去吧。”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是。”晋华温柔有礼的回答。接着就领着惜时向着铺子内院走去。简单朴实的一个庭院,中心放着几个架子,架子上放着陈放药材的簸箕,在院子左侧角落还堆放着一个石药碾子,切药刀,小筛子等工具。右侧放着一个供休息的竹篾制成的躺椅,躺椅上放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躺椅身后种着一片迎风摇晃的蕙兰。
晋花轻轻绕过脆弱的蕙兰,在一旁蹲下,用手在蕙兰中轻轻摸了摸,抓起一根淡绿色的麻绳——被碧绿的青草染了色,轻轻一扯,“轰……”靠近墙角的地面上出现一个暗门,借着日光可以看见通向下的台阶。晋华将麻绳放下,起身提起自己的裙角,动作轻盈的下了台阶,进入暗门。惜时手里拿着一根烛灯——烛灯是在刚才买东西时一起备好的,默默的跟在晋华身后。
干净整洁的暗道,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个白玉兰形状的高大的烛台,还有一些隐秘的石门,不时会有一个穿黑色长袍的蒙面人从墙壁上的石门走出来,经过时,皆都对着晋华鞠一礼,然后悄然退下。自从进入暗道,晋华就用面巾将脸给蒙上了。
整个暗室从开始的狭窄到逐渐开阔,到最后整个建筑都开始突显在眼前——那是惊人的庞大。而这个庞大的暗室除了灰色的外墙壁以外,其余的全都是用整块整块的木块建造而成,木制的门、墙壁、所有的摆件,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晋华没有理会这个庞大的暗室里其余的忙碌的人,带着惜时轻声穿过如同迷宫的过道,来到一个木门前,木门上刻着一卷古书,纤细白嫩的一只手轻轻推开这扇木门,门后又出现了一条暗道。四周的墙壁上有很多类似的木门,不同的是木门上的刻纹。
掌着灯,悄无声息的穿过暗道,眼前出现一扇严密的石门,叩开石门,终于到了此次的目的地“集瑞斋”。只不过是在他的地底下。
仍然是一个暗室,只是相比于刚刚瞧见的那个如同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总体看来有四十平米左右的样子,由两间很小的隔间和一间主室组成。主室左右两侧里分别摆着一排架子,架子上放着带有标签分号的桃木带锁的箱子,架子的角落放着一具白发慈眉手拿拂尘的石雕。正中心是一条长案,案上堆满了书籍文档——一个人正俯身于其中。
一个身穿厚质的青色长袍的少年听见响动,抬起埋于书籍中的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少年起身,轻抚平坐乱的衣摆,彬彬有礼的对晋华说:“晋华姐姐,你来了。”
“帛画,馆公呢?”轻声细语,宛转悠扬。帛画是集瑞斋的馆主收养的干儿子,不明来历也不属于任何组织,所以不会像别人一样称呼晋华“主子”或“大小姐”,同样晋华也很疼爱这个和自己亲弟弟年纪相仿,性格却完全相反的弟弟。
“父亲正在上面招呼客人,我这就去唤他……再次之前,还请晋华姐姐穿上准备好的外衣,暗室里不比外面温暖。”双目如潭,温文尔雅。
惜时根据帛画的指示,在一旁的隔间拿出两套稍厚的外衣,先为晋华穿上后,再给自己穿上。帛画见晋华已经穿好后,才轻声离开。
晋华紧了紧衣领,走到长案处,坐在蒲团上静静的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