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可好些?”拿着喝完的药碗,姜雨村俯在床边看着斜靠在床栏边面色苍白的爹爹。
“好多了,丫头不用担心。”
姜阳朔抬手摸了摸雨村的头,眼里满是慈爱,心底却划过浓浓的苦涩,毒蛊入了心肺,这具身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可怜我的雨村,在这乱世可如何安身立命?
“爹爹好生躺着,这药肯定很苦,我去为你拿些蜜饯来!”看着爹爹眉头皱成川字,雨村以为是药太苦了。
“爹爹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蜜饯呀,还是留着给你拌嘴解馋吧!”
姜阳朔听到女儿的话不由笑了,顺手捏了捏面前小丫头的脸。
“不行,爹爹一半雨村一半。”
“鬼灵精怪的丫头!”
姜雨村跑出门,嗒嗒嗒又小跑着回来,手里拿了一个蜜枣,分成了一半,大的一半给了爹爹,小的捏在手里。
“喏,爹爹先吃雨村才吃。”
看到父亲吃了,雨村才假意将手里的半个蜜枣送进了嘴里,忙拿了床边桌上的药碗朝父亲嘻嘻笑了一下道,“雨村先去洗碗,爹爹好好休息!”
语罢转身跑了出去,门外雨村将手里握着的半个蜜枣小心用油纸包好,放在随身的挎袋里,心想下次爹爹还要吃药,这个小东西可还得留着!
看着咚咚跑出门去的雨村,姜阳朔眼眶不由湿润了,这孩子,何时学着这手来骗她老子!心里暖烘烘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想老天爷对他还是公平的,赐给他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
“店小二。”
“嗳,客管是要住宿吗?”大半夜看到门口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云起,正在摇摇晃晃打瞌睡的店小二呼的惊了一下,转而热情的招呼着。
“一间上房,注意房间的窗户要面朝街道。”
云起冷冷说着,心里憋着一团火,这姜氏父子跟鬼一样神出鬼没,昨夜明明跟的挺好的,不知为何自己的腿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许是伤到了筋脉,居然使不上力气,挪都挪不动,还好遇上砍柴的樵夫,不然得在深山里被狼给叼了去。
“好咧,小的这就给您安排去。”
“再来一盘牛肉和一壶烧酒!”
“得咧,一壶牛肉,一壶烧酒,您且坐,菜一会儿就上!”店小二麻利的甩着罗圈腿在厨房和大堂间奔忙。
“客官请稍等片刻,那酒温热得需些时间,您且尝尝这龙镇的特色牛肉片。”
“嗯。”那一夜可把他饿坏了,得补回来才行,便不理那叨叨的小二,自顾自吃起来。
“又来,怕是上次的苦头还每吃够!”雨村在楼上猫着腰偷偷看着楼下大堂里正在吃饭的某人,随即提气屏息,小心翼翼的溜到后厨。
看到炉火上温着的酒,姜雨村邪邪的笑着,在身上的挎袋里摸出一个陶冶的小瓶子,打开瓶塞向里投了些粉末,末了感觉还不够,用小勺子灌了些酒进去涮了涮直接到进温着的酒壶里。
“跟屁虫,看我玩儿不死你!”雨村恨恨说着,眼里满是狡黠之色,四下看了看,悄悄溜出后厨,溜回爹爹的房间。
“爹爹,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好歹也是习武之人,现在早没事儿了。”
“不行,还是先歇歇养养精神,雨村收拾好东西再唤您起来。”语罢,雨村便收拾起父亲的衣物和包袱,那药要起效也需些时间。
“为何?”姜父闻言有些不解。
“那个哈巴狗又跟过来了!”雨村努努嘴,手指了指楼下。
姜阳朔闻言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一丝担忧,看来这丫头暗地里那一击没有要那小子的命,毕竟是女孩子,心性狠不下来也正常,思及此处,姜阳朔心里有些无奈。
“丫头,你要记住,对于自己的敌人不要给对方第二次还手的机会!”
靠在床边的姜阳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不希望女儿走自己的老路,有时候绝情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
“……爹爹放心,女儿记住了。”姜雨村闻言楞了片刻,自己暗地里用石子偷袭那跟屁虫的事情爹爹是如何知道的?再想父亲的话,心里觉知是自己做的不够干净利落,不过那人不过一跑腿的,不过奉命办事,罪不至死。
而且,自己手上的鲜血染的已经够多了,前生手上就不干净,今世重来一回,她想干干净净的活一生!都是命,都是血,她不想再来一回那样的生活。
“雨村,爹爹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在如今的世道,只有护得住自己才能护得住别人,爹爹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不想让你步爹爹的后尘,你要记住,绝情,是保护自己的一把宝刀。”
看着发呆的女儿,姜阳朔温和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着,这其中有太多不能言说的事情,有太多秘密这小小的肩膀承担不起,那些纷争,还是让他带到棺材里吧,最起码能换来她一生平静。
“爹爹为雨村好雨村知道,爹爹也要相信,雨村不会因心软而放过那些胡作非为的歹人。”
“这才是爹爹的好女儿!”看着收拾东西的姜雨村,姜阳朔一脸欣慰的笑了,谁说女子不如男,他的女儿可比那些毛头小子强多了。
“客官可还好?”见大堂里吃饭的客人连连跑了七八趟茅厕,小二心里有些慌张,心想莫不是那牛肉放久搁坏了吧!
“你这店……哦唔……不行,不行……”
还未说完,云起突觉身后一股热流奔涌,拖着几近虚脱的身体向茅厕奔去。
“爹爹,我们走吧,他现在管不了我们了!”
姜雨村从屋外进来,面上憋着笑,一进屋关上门便噗哈哈笑的前仰后合,那家伙这脸可丢大发了。
“这般动静,怕是一月都难以下床了,你这鬼精鬼精的丫头办起事情来总没正经调调!”
姜父假意捂着鼻子,调侃雨村道,心想这丫头怕是把她那小瓶子里的东西全部给招呼出去了。
雨村调皮的朝父亲吐了吐舌头,心里琢磨这新配的药方,想着这药比巴豆还历害,还得配点备用着。
父女俩悄悄趁着月色,从后门溜出客栈,街道上忽明忽暗的灯笼照出街道的轮廓,雨势已过,空气里皆是一股雨后的清冽味道,混着淡淡的梨花香。
雨村扶着父亲走在大街上,沿街就只父女两人,空空的听着彼此的脚步声,“嗒嗒嗒”,敲着心坎,偶尔的一声狗吠吓的雨村一抽,顿时精神一振。
谁叫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这种长毛又爱吼吼的东西,一看就杵的慌,每当这时父亲就会拍拍她的手,让她那颗悬着的心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