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夕本来对这些事情就不是特别敏感,因此,即便听到了那两个女生很兴奋的话,但还是没有往礼堂那儿去看,因为傅景湛已经来接她了,她便也不再多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不用等多久,还不到周一回学校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造成这么大轰动的原因是什么了。
叶凉夕几乎是拿着手机跑进书房的,她就举着手机给傅景湛看,“你看!”
她的脸上,还用明艳艳的笑意,因为太过兴奋和高兴,整个人都显得生动了许多,连带着傅景湛因为她突然的兴奋和懵了两秒钟之后,脸上也绽开了一抹笑意,“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叶凉夕举着手机跑到傅景湛的面前,“你看,舒先生要来帝京大学!”
傅景湛扬了扬眉,伸手拿过叶凉夕的手机过来看,叶凉夕显然依旧处于兴奋之中,“周五那天放学,我就看到了好多学生往礼堂那去,他们都在议论学校来了什么名人,当时我还不当一回事呢,也不怎么去注意消息,刚才才在校园网上看到,原来是舒先生要来帝京大学讲学一年!”
她说着,语气里都是明显的兴奋,傅景湛也笑了,“这么开心?”
叶凉夕点头,“不过他为什么会来帝京呢,你以前还告诉我,他不怎么回国呢。”
傅景湛的注意力显然并不在这里,看着叶凉夕兴奋的脸庞,抬手捏了捏,“傅太太,你这么开心地在我的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我会……”
他还没有说完,叶凉夕一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你没有!”
傅景湛觉得好笑,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凉夕。
叶凉夕自己也笑了,把手从傅景湛的嘴唇上拿开,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好啦好啦,我就是高兴一下嘛,你最好了,才不会跟我计较是不是?”
傅景湛哭笑不得,“我要是跟你计较,就不是最好的了?”
叶凉夕立刻摇头,“不是,你一直都是最好的,你也不会跟我计较。”
傅景湛笑着摇头,抬手去捏了捏她的鼻子,“以后,不能在我面前提到别的男人的时候这么兴奋。”
叶凉夕皱着鼻子甩开他的手,心里默默吐糟,小气鬼,大醋王。
傅景湛随后又追加了一句,“也不对,是不能提。”
叶凉夕小声哼了一声,真是大醋王!
——
舒湮确然是来了帝京大学了。
那天礼堂里的轰动,就是因为已经放出了舒湮要开展讲座的事情,舒湮本就是国际知名的画家,在美术界的地位,是泰山北斗一样的存在,尤其他还是个华人,美术界的人不知多少人推崇他,只是,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时间里,舒湮极少出现在国内,他一直在欧洲活动,同时也是欧洲几所美术院校的名誉教授,获得终身荣誉。
所以,他来帝京大学,一个讲座,便能让帝京大学,甚至是周围学校的美术生都慕名前来,甚至是一些国内美术界的人士,得知消息的时候也想要跟帝京大学获得一个参与讲座的名额。
不过,帝京大学以本校学生为首,而且稍后也会有媒体报道,所以,在讲座的当天,虽说座无虚席,但叶凉夕等人,依旧能进入讲座会场的,并且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位置。
学院的不少老师都来了,很轰动。
讲座很快就开始了,舒湮穿着一身唐装出现在台上,还是一样中年男人温儒的感觉,即便一直生活在法国,但是,在他的身上,除却绅士这一点,却极少让人感觉到他的身上带着法国人的痕迹,甚至,行为举止之中也极少见到西方人的习惯。
按照网上的消息,舒湮是要来帝京大学任教的,这位欧洲多所院校都聘请不到的知名画家,今年竟然来到帝京大学的美术学院担任讲师,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但是,不论如何匪夷所思,学生们首先的情绪,就是兴奋。
舒湮的讲座,讲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美术学,只是就着自己多年的绘画经历,讲述了一番中外美术的历史,再加上自己的见解,其中夹杂了些对自己的作品的解读。
反倒像是即兴演讲一般,语言幽默风趣,让在下面听着的学生,常常发出笑声,国际上很多人都对舒湮的作品进行了不少解读,尤其是一些文艺评论家,更是将舒湮的作品提升到了某种高度,但是,经由舒湮自己说出来的话,却是滑稽了许多,他举例了一些自己的作品,其中一些都是文艺评论家们头头是道的评论,但舒湮却告诉在场的人,有的作品只是当时还剩下一些颜料,不想浪费所以画出来的,有的作品仅仅是因为不小心碰脏了,然后经过修改的,并没有评论家们说的那么极具时代精神。
如此惹得堂下的学生唏嘘不已。
叶凉夕在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其实也明白,舒湮的所说的这些,其实不外是想告诉在场的人,所谓的美术的本质。
它的初衷,原本只是表现而已,并不是目的性。
宁攸和肖雪就坐在叶凉夕的旁边,听着听着,不由得道,“没想到这位大师还挺有意思的,我一直以为,这种国际大师的人物,要么是那种有着无数怪癖的人,要么是只能让人仰望的人。”
宁攸慢悠悠道,“本来吧,大师也是平常人,就像你以前中学时候做的阅读题,出题的人成天叫你去理解作者那句话的意思,没准人家就是随便写写呢,被过度解读了。”
肖雪深有所感地点头,不过还是奇怪,“可是,舒大师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开课呢,我昨天看了课表,多添加了一门颜料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美术专业有这门课程,我们这一届的油画班,都开课了。”
两人说着,都看向叶凉夕,叶凉夕顿了一下,“就我个人的理解来说,油画最重要的地方,就是色彩,但是,一直以来,在所有的美术教学中,都只注重手笔、技法等的训练,对颜料的解读却少之又少,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识到颜色对油画的重要性,但是却没有人去对这方面做比较细致的研究。”
宁攸和肖雪纷纷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叶凉夕一笑接过,左一帆今天也来听讲座了,就坐在肖雪的身边,听到叶凉夕的话,道,“听说,舒湮对颜料的认知和运用能力,是他之所以如此成功的关键,油画界甚至有一句话,是舒湮给了颜料生命。”
叶凉夕点头,想起前几次和舒湮的聊天,无比认可,“我曾经与舒先生也谈过颜料方面的问题,他对颜料的敏感,简直让人惊叹。”
这话本就是无意说出来的,说出来之后,周围几个人,都纷纷一脸惊愕的看向叶凉夕。
叶凉夕有些不明所以,肖雪抓着她的手,“夕夕,你说什么,你跟舒大师聊天的时候……”
叶凉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呃……”
看到两个室友一脸你不说就休想离开的样子,叶凉夕只好摊手,“上次我不是参加巴黎国际美展了么,然后是舒先生给我颁奖的,后来我们有了些交流,其实,暑假的时候舒先生来过帝京,我在艺术馆看画展的时候碰上他了,我们有短暂的交谈。”
肖雪和宁攸磨牙,叶凉夕笑,“就是这样了。”
两人这边正说着,坐在前方侧边的文茵茵突然回头,“夕夕,这么说,你跟舒大师是认识的了,还很熟悉?”
三人这才注意到,这个讲座,文茵茵竟然坐在她们前面。
叶凉夕摇了摇头,“不算熟悉,但认识总是能说得上的。”
文茵茵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三人就在底下说着这几句话的时间,台上,舒湮的演讲已经进入了尾声,底下有学生接着机会纷纷发言。
其中自然不乏有人问到舒湮作品风格转变的原因,这在美术界几乎是共同的认知,但是,外界的评论五花八门,也不知其中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确然也是大家都比较关心的问题。
听到有人提出这个问题,舒湮回答的语气里,似乎也带了一点怅然的味道,“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了心境的转变。”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开始语气的怅然,最后竟然变成了苦涩的轻叹。
比起在场的大多数人,叶凉夕大概是最了解舒湮的人,因为傅景湛为她搜集了舒湮早期至现在的作品,叶凉夕都已经认真研究了好几年,当然看得出来舒湮的转变,她心里同样也很好奇。
但舒湮似乎并不想多说,只是淡淡揭过这么一句,很快,就有别的学生来提问了,不无意外,大家都问道了,舒湮为何会来国内。
舒湮微微一笑,男人儒雅的面貌,似乎穿过了时间的沧桑,“我想来找回最珍贵的东西。”
——
讲座结束之后,不少学生都纷纷要求跟舒湮合照,学校里的老师也做了安排。
叶凉夕本相结束之后去跟舒湮打招呼,但是看到许多学生都围着他拍照,一时也忙过来,便与宁攸等人离开了。
走出礼堂之后,才刚刚走了几步,后面就响起温言的声音,叶凉夕停下脚步,“温师兄。”
温言仍旧是翩翩君子的模样,“有段时间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叶凉夕笑,“还好,温师兄,是你一直在忙,我暑假也来工作室,却都没有见过你。”
温言失笑,“暑假的时候出国了,这个学期也比较忙。”
叶凉夕点头,算是了然,两人就像寻常时候,说话随意,“刚才舒先生的演讲,觉得如何?”温言一边走,一边问她。
叶凉夕抿唇笑,“有不少收益,感觉跟自己以前的一些想法有相合的地方,但也有一些颠覆的地方。”
“舒先生这个学期会长期待在学校,虽然他名气很大,但是,这并不妨碍相互交流,你的风格其实跟他的很是相似,相信在话题上肯定有很多想通的地方,你可以多跟他交流。”
叶凉夕笑着应下,“知道了。”然后她问温言,“温师兄,你知道为什么舒先生来华么?”
温言摇了摇头,叶凉夕眼里划过一抹好奇和疑惑,十足十的八卦,温言失笑,“八卦!”
叶凉夕笑,“对名人的日常总是比较容易感到好奇啊。”
下午也没有课了,叶凉夕打算去王教授的工作室画画,温言也跟着过去。
每年美术界都会有很多国际性比赛,相比之下,上半年,叶凉夕虽然有不少作品,但是参加的比赛很少,温言便问她后半年的打算。
叶凉夕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跟温言简单地说了自己的计划,“到目前为止,国际上什么比较大型的美术画展都已经在开始接收作品了,温师兄,我想参加今年的欧洲艺术展。”
温言笑着点头,“已经想好交什么样的作品了吗?”
叶凉夕点头,眉眼里划过一抹笑意。
接下来,叶凉夕在画室里画画,温言便在旁边看着,两人时不时有一些交流,等到下午傅景湛来接走叶凉夕之后,温言也才准备离开。
只不过,他还没有离开,从外面回来的王教授就首先把他叫走了。
两人坐下,温言开口,“王教授,是有什么事情么?”
王教授含笑,“我听说,你这次出国,西欧那边像你发出了邀请?”
温言愣了一下,并不隐瞒恩师,点头。
“你的想法如何?早在当年你打算留在帝京大学的时候,欧洲那边就已经向你发出邀请,你断然拒绝了,如今的想法,可有改变?”
温言始终温和,“这件事,不着急。”
王教授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点惋惜,但说出来的话,却带了笑意,拍了拍温言的肩膀,“我以为,我们帝京大学,要失去一个人才了。”
温言颔首,“老师说笑了。”
王教授不再多言。
温言出了工作室之后,还没有走出美术学院,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这是工作用的手机,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接了起来,“喂,你好。”
那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带了一点点紧张和局促,“温老师,你好。”
是学生打来的电话,温言应下,“你是?”
“温老师,我是文茵茵,大二油画一班的学生,是叶凉夕的室友。”
温言先是皱眉了一下,他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说是叶凉夕的室友,他还是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文茵茵的语气带了一点急切,“是这样的温老师,前段时间,学校发出了本科生出国进修的申请,我去详细询问过,办公室那边的建议是,需要找到一个指导老师来指导画作,后期进行画作评估……”
这是学校的惯例,温言既是老师,自然熟悉其中的操作,文茵茵略带紧张地说完了原委之后才问,“温老师,我想请你做我的指导老师,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时间?我稍后可以把我大一的成绩和作品发给您看,让您比较熟悉我目前的状况……”
温言听完之后,抿了抿唇,“抱歉……”
最后,文茵茵挂断了电话,神色之中带着一点沮丧,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女生问她,“怎么样,温老师怎么说?”
文茵茵握着电话,“温老师说他这个学期比较忙,而且他从来没有带过学生做这样的事情什么的,拒绝了我。”
女孩感叹了一声,“其实我也猜到这个结果了,温老师就是这样,他一般不会做这些事情,听说学校让他带研究生,他都不肯带呢。”
文茵茵咬了咬唇,小声道,“其实也不是,以前叶凉夕参加比赛,都是温老师在指导。”
女孩一噎,无言以对,那是可是叶凉夕,谁能跟她比得了啊,想了一下,女孩看着文茵茵手里的指导老师表单,“要不找李教授吧,我听师兄师姐们说,李教授人很好,很随和的。”
文茵茵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女孩继续道,“而且,比起温老师不太关心学校的事情,茵茵,其实,李教授在学生进修名单的选择上,有一定的话语权。”
文茵茵低头看了看李教授的联系方式,“只能先这样,我看看,这两天再联系一下李教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