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受伤这件事,冷母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当天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时浅和冷欢的公寓。
看到时浅被打了石膏的腿,冷母又是心疼又是不知所措。
时浅好不容易打消了冷欢的那点担心,结果冷母来了之后,却也好不到哪儿去,每个人见到她的腿,都是一副出了大事的模样,她也实在是深感无奈。
“妈,我的腿真的没事,只是轻微骨裂而已,过几天就好了,您真的不用太担心。”
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冷母,“怎么能不担心,和都骨裂了,要多疼啊,浅浅,你可别为了安慰妈妈说自己没事啊。”
时浅无奈地笑,“真的,妈,明天我就能下地走路。”
冷母赶紧按住她,“你别乱来,伤到了骨头要好好养着,伤不好先别乱下地,唉,这……这可怎么是好,我让李嫂给你熬点骨头汤,咱们好好补回来啊。”
时浅淡笑,她的婆婆怎么这么可爱,但她妈妈去世得早,跟妈妈之间那种亲密的母女关系的印象,都停在了小时候,而随着长大,很多东西也会渐渐淡化乃至消失在记忆里,甚至后来,记得的事情也越来越少,这时候看到冷母这么关心自己,时浅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鼻子酸酸的,只能应下冷母的话,“嗯嗯,我都听妈的。”
冷母还是不放心,“怎么就受伤了?”
时浅笑道,“只是出去买点画具而已,过马路的时候,车子来了我没有小心。”
冷母一听这话,就皱眉看向旁边的冷欢,“怎么自己一个人出去,阿欢都不知道跟你一起出去的吗,这孩子……真是……”
时浅赶紧解释,“是我自己从学校出去的,阿欢,他还在公司上班,妈,真不是他的责任,您别怪他。”
虽然时浅已经这么说了,显然冷母并不这么认为,也或者只是看着儿媳妇受伤了之后意识性地去责怪而已,她很不满了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儿子,冷欢默默地收下来自母亲的责怪,并且还诚恳地认错,“妈,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浅浅。”
冷母叹了一口气,“浅浅,阿欢打小就不是个会照顾人的孩子,你看你这都受伤了,要不搬回家,跟妈妈住几天,家里还有人照应一把。”
时浅赶紧摇头,“妈妈,真的没事的。这事儿,奶奶还不知道,我们并不想让奶奶知道,还是在这里,先不要回去,免得奶奶担心。”
冷母犹豫了一下,想着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想了想应下,“那妈妈在这边住两天,看你没有什么问题了,再回去啊?”
冷欢无奈,“妈……”
冷母像是知道一开口儿子就会拒绝似的,语气也强硬了几分,“你们别拒绝我,这不是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你不心疼自己媳妇,我心疼我自己儿媳妇。”
冷欢大感冤枉,他何时不疼自己的媳妇了,恨不得替她疼了,不过在母亲的面前,到底没有反驳这番话,只是道,“您在这边住,奶奶问起来,您要怎么说呢?妈,浅浅这边有我就好了,我这两天在家办公陪她,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冷母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时浅和冷欢对视了一眼,眼里具是闪过一些无奈的笑意。
冷母说要给时浅炖骨头汤,就真的给时浅顿了一锅的骨头汤,饭桌上还一个劲的劝时浅多喝一些,并且已经决定,虽然时浅不回冷家老宅住,但她会每天让李嫂煮好了汤拿过来给她,时浅见冷母这么郑重其事,都一一应下来,没有拒绝,“谢谢妈妈。”
冷母笑道,“谢什么,你啊,好好的,早点给我们家添个小宝贝。”
时浅脸一红,忍不住冷欢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冷欢也正笑着看她,脸上的神色在餐厅灯光的映照之下,都柔和了几分。
时浅有些羞赧,低低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喝汤。
用过晚饭之后,时浅和冷母在沙发上聊天,冷欢看着时间还早,就回了一趟书房。
今天看过时浅被车子撞到的视频之后,他便能从那个视频之中发现了些端倪,他可以完全肯定,车子是专门向着时浅来的,而那车子,也并不是真的要给时浅造成什么重伤,因为对方分明有机会造成更大的伤害,最后却只留下了一个这样的痕迹。
冷欢再次拿出那个视频看了一眼,看着看着,神色就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手机也刚好在他第三遍看完视频的时候震动了起来,冷欢直接按下接听键,“查出来了?”
“车还在,人不见了?”
“我知道了。”
……
“继续。”
……
一通电话,打完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不过挂断电话之后,冷欢的神色更加冷冽了,在这空荡荡的书房之中,竟然有几分军中时候的骇人气势。
手里的电话,又嘟嘟地震动了起来,冷欢拿出来一看,眯了眯眼,打开书桌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机,直接拨了出去。
电话被接起的那一刹那,听筒里传来一个坚毅中正的语气,“飞狼,罗纳出现了。”
冷欢平静的眼眸,突然迸射出一份骇人冷冽的光,让人似乎产生一种看到了战场上那一匹不可小觑的飞狼的错觉。
等到冷欢下楼的时候,冷母也要准备回冷家老宅了,离开之前不忘叮嘱时浅多注意,见着冷欢从书房下来了,冷母又忍不住叮嘱了儿子几句,才仍旧不放心的离开。
晚上,时浅在冷欢的帮助下洗漱之后,被他抱到了床上,冷欢小心翼翼地按照医生的嘱咐在时浅的受伤的小腿下垫了一只高高的枕头,又小心地给她调整了姿势,“这样可以么?”
时浅点头,“嗯嗯,可以了,你快去洗澡吧,我没事。”
冷欢笑了一下,凑过来亲了她一口,“先自己坐着,我很快就回来。”
时浅略带嫌弃地挥开他,“你快去洗澡。”
冷欢失笑,倒也没有多磨蹭,很快拿着衣服去了浴室,很快就把自己的洗漱问题给解决好了,连时浅都诧异,“这么快?”
冷欢笑,“怕你等久了。”
时浅低声咕哝,“我又不需要你做什么?”
冷欢也并不介意他这句话,掀开了被子的一角上床,动作也显得小心了一些,生怕碰到了时浅。时浅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严重,只是一条腿被打着石膏,有些不太方便而已,但见冷欢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怎么说他也不会放心,索性就任由他而去了。
两人在床上说了一会儿的话之后,时浅的就渐渐睡了过去,冷欢却半分睡意也没有,靠着床头坐在时浅的旁边,侧了头看她睡得安详的面容,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容颜,神色中带着不舍也带着说不清的眷恋。
今天的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当年他留在帝京大学做卧底的那个贩毒组织,是南亚一带最大的毒枭罗纳组织的,而最后销毁得并不彻底,对方的头子预先离开了,也导致了他后来的受伤多年,从此只能远离军中的生活,罗纳消失了六年多的时间,这六年的时间,他就像钻到了底下似的,半点消息也找不着,南亚那边的军方,也在留意他的消息,早一年多钱,他就曾经被南亚军方抓到一丝出现的蛛丝马迹,但却仅此一次之后就再次销声匿迹,让人以为是错觉,而今,他却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而他一出现,就首先向自己发出了挑衅——时浅的车祸。
冷欢隐隐有一种预感,罗纳的出现,可能与他重现人前是有关的。
冷欢想到这里,眯了眯眼,眸中迸射过一抹冷漠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让人不敢直视。
半夜的时候,时浅是被小腿的一阵疼痛给闹醒的,白天的时候虽然也疼,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并不觉得,不想到了深夜,这份忽然的疼痛,就明显了起来。
她才刚刚因为疼痛醒过来,眉头还皱着,冷欢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响起来,“是不是腿疼了?”
时浅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没来及回答,“你怎么还没睡觉么?”
冷欢确然没有睡觉,一则是在医院的时候,医生提醒时浅半夜的时候可能会疼得比较厉害,二则是因为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也让他睡不着,不过没有回答时浅的问题,他再次问,“是不是疼得很厉害?”
时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因为疼痛,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声音也有几分无力,“嗯,有点疼。”
冷欢小心翻身下床,“我去给你拿止痛药。”
时浅应下来,躺在床上,脸上表情仍旧难受。
冷欢很快就倒了一杯温开水回来,手里拿着两片药片,走在时浅这边的床侧,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单手揽过时浅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来,先和口水。”
时浅很顺从地喝了一口水,冷欢才把药丸递到她的嘴边,时浅疼得不行,但还是很顺从地吃下了两颗药丸。
她半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吃了药之后,便一直皱着眉头靠在冷欢的怀里,想等那一阵疼痛缓解过去。冷欢也没有离开,知道她在难受,但这种时候,他却什么也不能帮她,只能把她揽在怀里,小声安抚。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候之后,药效发挥了作用,时浅才慢慢缓过来,但因为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人都清醒了一大半,她才推了推冷欢,“我没事了,你回来睡觉吧。”
冷欢却并不觉得如何,看时浅真的缓过来了,这才绕到床的一边,也翻身进了被窝。
时浅有些睡不着,看冷欢一副不打算睡觉的样子,开口道,“你不困的么?”
冷欢摇头,“我不困,你睡吧。”
时浅摇头,挣扎了一下,想要起来坐着。
冷欢见她这样,小心扶了她一把,一手绕过她的背后,让她坐在床头靠着自己,“睡不着,还疼?”
时浅摇头,“没那么疼了,只是不太想睡。”
“怎么了?”冷欢侧过头,在她半干半湿的额头亲吻了一下。
时浅沉默了一下,“欢,你今天怎么了?”
冷欢一顿,“怎么了?”
时浅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今晚这样,让我想到了当年,你要离开的时候的情形。”
冷欢浑身一僵,“浅浅……”
时浅动了动,找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冷欢的怀里,“今天看过那个车祸的视频之后,他就有些不太一样,晚上从书房出来之后,你就更加不一样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冷欢犹豫了一下,“没有的事情,只是你受伤了,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别多想,好好休息,好好休养,嗯?”
时浅却并不太相信这句话,两人相处久了,有些事情,会达成默契,这是夫妻之间的默契,而她也明白,冷欢的身上,还有着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军人,从他们结婚的那一天,那几个人出现在他们的婚礼上,从她看到冷欢在看到那几个人时候显现出来的真性情和当时的高兴,她就知道,自己爱的这个男人,绝非只是一般的豪门公子,他身上流动的,还是属于军人的血脉,时浅知道的,如果有一天需要的话,冷欢依旧会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领域。
而作为他的妻子,她深知,这个男人,并不完全属于自己,他是军人,如果国家需要,他就要离开。
而冷欢今晚从书房出来之后,看她的眼神,就如同当年他从帝京大学离开的时候,那般眷恋不舍犹豫和复杂。
她怎么会不懂他?
尤其是经过了这几年的变化,他要离开,更不知道如何跟自己开口。
可时浅理解,所以,她替他开口了,“是不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冷欢忽然握住她的手,开口的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主了似的,“浅浅……”
不用他回答,时浅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当年的那件事情,冷欢是其中的主力军,也是最了解罗纳的人,这次罗纳既然出现了,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不管是为了当年自己受伤的事情,还是为了这件,当年没有全部完成的军务。但他要离开,就会觉得对不起时浅,所以,不知如何开口。
房间里忽然沉默了下来,时浅过了许久才问,“什么时候离开。”
冷欢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还在等通知,随时,但不会是马上。”
时浅又沉默了,冷欢心里像是被什么压着似的,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收紧了几分,“老婆……对不起……”
时浅伸手抱住他,“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冷欢不说话,时浅就静静地抱着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她的声音低沉和压抑了几分,“我知道,这是你的使命和身份,欢,我不阻止你,只是,想让你答应我,不论如何,一定要好好的。”
良久之后,冷欢这沙哑着声音应她一声,“好。”
怎么能不好好的,他现在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有一个家,家里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在等着他,有了这一层顾虑,飞狼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连命都不在乎的飞狼了,这条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是他的女人的。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第二天之后的好几天时间,冷欢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没有去公司上班,全程在家陪时浅,二十四小时照料,弄得时浅也无所适从,偏偏这个男人像是一个大无赖似的,她就是小腿打了一个石膏,他差点也吃饭都要亲手喂,活像一直黏人的巨型犬。
当然,另一边,同样受伤的肖雪,就过得没有那么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