缁临城,依旧繁华如初。当日里国公府前杀的血流成河,一夜间空旷街道上新垫了一层黄沙,不少的孩童都在上面玩耍嬉戏,浑然不见那一日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杜文晋二人寻了一处酒馆包下住了进去,酒馆位置十分靠近皇城,从二楼客房远远就可以望见皇宫内城大门。
杜文晋思绪有些乱,根据探子所说,刘真与无颜已经进城一天。他不相信刘真愿意真心留在宫中过新年,加上刚才去皇宫附近走了一圈,明显可以看出皇宫的守备比以往加强了许多。杜文晋隐隐有些预感什么事情要发生,“难道是要等过了新年后再出来?”
正当他心中胡乱猜测时,思绪被一旁的杜老三打断,“少爷,不如我们直接进皇宫找南宫老儿要人好了,不是说当皇帝的要金口玉言说话算话吗,看他敢不敢当着天下人打自己嘴巴。”
杜文晋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刚才我乔装去皇城附近转了转,发现皇宫内城里有不少人的气息,我推测里面可能埋伏了数万兵马...”
“数万?”杜老三有些吃惊的看着少爷,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数万!”杜文晋点头继续道:“眼见年关,南宫雄一将数万兵马埋伏到皇宫中有什么企图?恐怕最近要有不小的事情发生。”
杜文晋不是个怕事之人,但刘真还在皇宫中,那么刘真的安危就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事情。南宫雄一埋伏兵马进内城,肯定是有什么企图,这个时候直接进去要人顺利还好,若是对方翻脸如何能保证刘真的安危?
杜老三一听也觉得有些蹊跷,若说招兵点将也应该在校场,怎么会跑皇宫里面去了?若是宫廷政变或许还说的通,可现在有谁敢篡南宫雄一的皇位?
杜文晋道:“老三,你速去一趟珠山派,将此事通告我师兄等人。此前师傅他老人家曾言近日或有大事要发生,我担心就发生在这里,你过去后让他们传讯给师傅,等师傅回来后看他老人家有何打算。”
杜老三知道此事要紧,道了句“少爷自己小心!”点头应命而去。
是夜,天空飘起雪花,月末虽是没有月亮但城中不断升起的烟火依旧照亮天空。瑞雪兆丰年,城中每户人家脸上有洋溢这喜庆。就在今天,新帝下诏:明年城中税赋少收一成!
别看这一成,普通百姓家里却可以好过上许多。城中百姓感激新帝,也纷纷替新帝请了长生牌位祭拜,感谢上苍给他们带来一位好皇帝。
各处衙门分发新春贺对,据说对联是由皇帝亲书,再由太书院大儒抄写,最后分发至缁临城各处,由他们发放到每户人家手中。
绢帛鎏金,这可是皇家墨宝,是新帝体恤百姓亲手所书,上面皇家印章做不得假。缁临城百姓沸腾了,纷纷感恩戴德将对联请回家中高挂,准备日夜膜拜感谢皇恩。
杜文晋住的旅馆大厅中也挂了一幅,早被店家以金边裱糊高悬与堂上。杜文晋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上书:岁且更是,时乃日新!
八个鎏金大字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征战沙场的将军之手,倒是很符合南宫雄一的身份。对联的下角印有一个纹章,上面鬼画符般刻有几个字难以辨认,其中南宫两个字杜文晋倒是能认出。
“看来此人很会收买人心嘛。”杜文晋心道。花少许几个铜钱就能收买到皇城中大部分人的人心,这个南宫雄一真不愧是一代枭雄。
皇宫内,刘真端坐在房前,一旁的无颜正在替她梳妆。“小姐,等会祭祀就要开始了,小姐你这身子没问题吗?”无颜关切的问。
“嗯。”刘真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段时间里刘真瘦弱了许多,每次她合上眼就会看见慈爱的师傅变成嗜人的凶魔,将她撕成碎片...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结果她也不知道答案。
她想逃,逃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于是便逃到了八木湖,只因为某人曾向她说起过那个地方。本想着就这么孤独的过完一生,结果无颜找了上来。
义父病了,无颜说她义父病的很重,随时都会死掉。刘真有些惊讶,南宫雄一修为通天,怎么会得重病?
在她再三追问下无颜告诉了她真相,那就是她义父与杜文晋起了冲突,被杜文晋打成重伤!原因自然也是因为她,杜文晋误以为南宫雄一囚禁了她,便打上门。
原本南宫雄一是不会输给杜文晋的,但南宫雄一为了不让事情愈发的糟糕选择了不还手,而杜文晋不知何故修为大进,只一招便将南宫雄一打成重伤,若非无颜她们拼死相护,现在南宫雄一已经死在杜文晋手上了!
无颜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在这一刻刘真感觉自己就是天底下最最恶毒的女子。为了自己,义父与心上人两个人生死相见,自己却想着置身事外做个逃避清闲之人。
“我真该死。”刘真喃喃道,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幸的事情。父亲也不会死在师傅手上,做师傅也不必为了一颗小小晶石要杀徒儿,杜文晋更不用为了自己找义父搏命了。
“义父他怎么样了?”刘真低着头颓然问道。尽管她与南宫雄一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义父给人的感觉很真诚。“若是义父死了,我就给他抵命好了。”当时她心里想到。
然而事情比刘真想的要好,南宫雄一当然也不会死,天地夺基大阵!一个几乎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法术祭祀,只要成功南宫雄一就可恢复如初。
可其中有个难处,那就是需要一个具有玲珑体质的女子主阵祭祀才能成功,刘真恰好就是个女子。
天可怜见,这大概就是天意,让她这个浑身罪恶的女人可以赎罪...
刘真轻轻按住无颜的手,轻声道:“颜姐,我能坚持,不要紧的。”
无颜发觉对方的手似乎有些发抖,祭祀仪式上承受天地之力的女子会承受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痛苦与折磨。身边这个娇弱的女孩真能默默承受下来?她有些不确定。
不过管她呢,反正付出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等她上了祭坛是死是活都没关系了,只要这副玲珑躯体还在就行。
无颜伸手抚摸着刘真的脸庞,温润光洁的脸颊让她有些嫉妒。拥有玲珑之身的女子都是尘世间的精灵,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迷人灵气。与它们这些行尸走肉的活死人相比更是上天的宠儿。
“或许应该把这张可人的面皮剥下来留着自己戴...”无颜眼中闪过贪婪与期待。
......
夜已深,缁临城的上空开始出现一团团的黑云,这些黑云一团团聚在一起有如一口巨大无边的铁锅将缁临倒扣在里面。
皇城内祭天坛,方圆一里的大广场,中间一座十丈方圆的圆形石台,四周则三层外三层站满了身穿黑甲的士兵。这些士兵手持槐木长牌,全身都包裹在密不透风的黑甲中看不清面貌,细细数一数正好二万七千人整。
无颜引着一身盛装的刘真穿过广场走到圆形石台上,刘真左右看了看,就见圆形祭天坛中间有个高起的莲花石台。莲花石台周围摆放了一圈石棺,总共有五个。
无颜用手指了指,刘真走到了莲花石台上。按照事前所说,一旦仪式启动,就会有无限的无形之力汇集到中间石台上,而她则需要全力将这些五行之力吸收并通过足底的太冲穴灌注到脚下的莲花石台上。
为了使传导的效果达到最佳,无颜提前退去了她的鞋袜,隆冬深夜的石台冰冷刺骨。刘真的长裙也抵挡不了这种冰寒,她咬了咬牙继续坚持着。
此时此刻冰冷的石台下密室中正有一个人盘膝而坐,这个人便是南宫国良!
南宫国良难掩面脸的兴奋与憧憬,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之人。什么愁千悔,什么杜文晋统统都要被自己踩在脚下!
“谁敢不服就让他下地狱!”南宫国良心中大吼道。
一旁传来父亲南宫雄一喝声:“仪式马上开始,良儿,摒除杂念,抱元守一!”
“是!父亲。”南宫国良大声道。
密室外祭天坛,一张硕大的人皮鼓立在祭坛下,无颜披散头发,双手紧握巨槌用力敲击鼓面。
“咚!”随着一声敲动人心的鼓响,二万七千人开始齐声吟唱一种古怪之极的曲调,而随着这种曲调的吟唱,天地霎那间挂起了一阵阴冷的凉风。
“咚!咚!咚!”人皮鼓忽快忽慢的敲动着,
“嘛呗噤吟哼哼,呜哩乞乞法...”
整个广场随着二万人的齐声吟唱微微开始颤动,石台上五角分布的石棺也开始不住摇动咚咚作响,内里仿佛有厉鬼凄叫,一尺厚的棺盖也不住跳动,仿佛里面的东西要掀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