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总体来说,你们做的这个东西我还是很满意的,体现出了一定的专业水准,现在,我想听一下你们的项目启动会的安排。”
Ada凶归凶,但是还是很客观的。
“这样吧,我们这项目的第一步肯定是访问部来操作,现在请Angela来介绍一下吧。”肖开元说。
Ada示意请Angela发言。
“根据标书的内容来看,我们访问部的工作是(一)预约13家主要竞争对手的市场部负责人,(二)预约10个现有的核心用户和10个潜在的核心用户,(三)在北京、上海两地预约两组现有用户开座谈会,(四)预约3-5个行业专家和10家左右硬件供应商。”
“你认为多长时间可以完成这些工作?”
“我们预约的时间大概需要10-15个工作日,正式深访和座谈会的时间,要看Eric他们的时间安排。”
“恩,好,本周还有三个工作日,按标书来说,你们前三个工作日,每个类型的深访都要试作一个了,对吗?”
“对。”
“好,以后我们的周度报告提交时间就定在周五下午5:00,你们都很忙,我每周五会来你们公司。”
“好。那咱们散会?现在快7点了,要么Ada咱们一起去简单吃顿饭吧。”肖开元说。
“散会?”
“……还有什么事儿吗?”
“当然有啊,你们这深访大纲和座谈会大纲现在都是中文的。”
“对啊,访问对象都是中国人啊。”
“我们需要中英文的。”
“要中英文的干嘛?”
“我要发给我们老板看的,他能看得懂中文吗?”
“……”肖开元心想:你们那全球大老板,会有闲心看这个?你不过是想找个机会跟老板表现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吧!
“这必须要中英文两份的,如果我们的老板一旦有什么反馈意见呢?”
“那你的意思是?”
肖开元就没遇见过连深访提纲都要中英文双份的客户,也没见过Ada这么“作”的女人。上海“作”女虽然举世闻名,但是能“作”到Ada这地步、这腔调的的确不多。“作”是上海话(“作”发一声,不发四声。),意思大概就是:没事找事儿,总有借口去收拾别人,而且被收拾这人还总是被莫名其妙的收拾得很服帖。
一般上海女人都具备这本事,尤其是在归拢男人的时候。但本事像Ada这么大的,的确是罕见。
“我的意思是:你把这东西都给翻译过来啊!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行吧,明天晚上给你。”肖开元咬咬牙,认了。
“明天晚上?明天晚上你发给我,后天也许你们就访问了,我们老板一旦有什么意见,怎么办?”
“那……”
“你今天晚上就翻译吧!”
“我翻译?”肖开元目瞪口呆。
肖开元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的确是干过几天翻译的活儿,但是只干了几天而已,这样的糙活儿肖开元怎么可能去自己亲力亲为?
“是啊,难道你要她翻译?”Ada指了指张青。
肖开元刚想说:她也行啊,她在英国读的大学。但是肖开元想想,还是没说:这一旦张青翻译的东西被Ada抓到了自己的把柄,自己又该被Ada收拾了。
“那,那就我翻译。”
“恩,这些东西又不多,有6、7个小时就翻译完了。”
“那我可以找个人帮忙吗?Tommy的英文非常好,我和他一起翻译好伐?”肖开元指了指冯然
“可以。”
肖开元本来还想叫何华华帮忙,三个人一起翻译,但肖开元现在有点怕何华华摔鼠标那动静,没敢说。
“好吧,那我今夜把东西发给你,明天早上你查收。”
“不用,我今天晚上在这看着你们翻译,要是一旦发现什么问题,我还可以现场纠正。”
“啊……”
“怎么了?”
“没怎么。那让他们先回家,我和Tommy留下来,好吗?”
“行啊。”
“那咱们出去吃点饭回来再翻译吧。”
“哦,你们出去吃吧,帮我叫份外卖就行了。”
“那咱们三个都叫外卖吧。”肖开元真无奈,如果Ada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那么这顿饭也是可以报销的,可Ada为了节省时间只叫外卖。
末了,潘东子又来了句总结陈词:“Ada今天的意见十分重要,大家一定要按Ada说的这些东西去认真的修改……今天Eric、Tommy就辛苦一下吧,没办法,这是咱们的工作……”
除了Ada,没一个人看潘东子。但潘东子那脖子上的红领巾,明显了紧了又紧。
办公区里只剩下了肖开元、冯然、Ada等三人。俩干活儿的,一个监工的。
肖开元欲哭无泪:自己居然已经沦落到要干翻译东西这样的活儿的地步了。
“恩,恩,不错,不错。”Ada夸了冯然几句。Ada对冯然的态度显然比对肖开元好多了。
看样子,Ada对冯然翻译的东西很放心,拖了把椅子坐在了肖开元的旁边。
旁边坐着个人监工盯着自己看,肖开元觉得浑身不自在。
肖开元虽然英文很好,但是对于一些特别长的单词自己也记不住究竟怎么写,只能记得大概的样子。比如approximately这个词肖开元就忘了该具体怎么写了,大概拼出个样子来,然后点自动纠错。
“Eric,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干嘛?”
通常只有刚工作的人才会经常被问起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对于肖开元这样已经工作了多年的人来说,这问题已经很少被问起了,所以肖开元被问了一楞。
“我问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复旦的,怎么了?”肖开元不明白Ada为什么这么问他。
“呵呵。”Ada冷笑。
“笑什么?”
“你是哪年毕业的?”
“03年啊。”
“哦,我也复旦的,我04年毕业的。”Ada说。
“那咱们俩是校友啊!”肖开元还跟Ada套近乎。
“Tommy是哪个学校的?”Ada指了指冯然。
“他啊,他是XX戏剧学院的。”
“XX戏剧学院的?”Ada的惊讶有甚于当时肖开元听到这个学校的名字。
“是啊,怎么了。”
“人家学唱戏的,都比你这复旦的英文好,呵呵。”Ada冷笑。
换了以前的肖开元肯定说:“人家冯然不是唱戏的,人家是学英美文学的,我是学经济的又不是学英文的,你拿我跟他比,那能比得了吗?”。
但是现在肖开元已经被Ada的折磨和讥讽弄得习惯了。在Ada冷笑之后,肖开元居然还脸皮很厚的跟着笑了笑。不理会Ada,继续翻译。
“你高中是哪个学校的?”Ada看来对学校十分感兴趣。
“上海中学。”
“好学校啊。”
肖开元可算是听到了一句表扬:“那Ada你呢?”
“我啊,复旦附中。”
“也是好学校,也是好学校。”
肖开元边聊天边翻译,手忙脚乱又打错了好几个单词。每当肖开元打一个比较长的单词但又没什么自信的时候,打到一半,就听见自己身后的Ada在冷笑了。
“是O,不是A!”Ada在肖开元身后纠正。
“哦,哦……”
“是A,不是E!……”
“哦,哦……”
肖开元五内俱焚,他上次这样被人教导着写字,可能还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呢。
“你都写了三遍这个词了还没记住?是O,不是A!”
“哦,哦……”肖开元是越翻译越没自信。他也纳闷Ada这个女人怎么就把那么长那么复杂的单词的拼写各个都记得那么清楚,就算是美国人也未必有这本事。
晚上11:00,冯然把邮件发过来了。
“Eric,我那两份翻译完了,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没有。你翻译了多少了?我再帮你翻译一些?”
“哦,我收一下,好呀!你帮我再翻译一份!”一共五份东西,冯然翻译了两份,肖开元顶多也就翻译了一份半,还有一份半,肖开元想扔给冯然一份。
“你自己翻译的慢还好意思让人家陪你加班?”Ada冷笑。
“……冯然,你先回去吧,很晚了,我这边儿自己来了。”肖开元只好这么说了。
“没事儿,我每天睡得都晚,我帮你。”冯然这人真不错。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吧!”
冯然也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一个干活儿的,一个监工的。
肖开元也疲倦了,越翻译越慢,低级错误屡现不断。
“第四遍了,是O,不是A!”Ada是越战越勇,活力充沛。
“哦,哦……”
“第五遍了,是O,不是A!Eric你怎么考上复旦的?”办公室里就剩俩人了,Ada的话也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好听。
“这词是六级词汇,高考不考。不对,这词六级词汇里都没有,这是GRE词汇!”
“我没说这是什么词汇,我是说,这个词我已经告诉你四遍了,你为什么还拼错?!这就是你的学习能力?”
“我智商不高。”肖开元也有点火了。熬了大半夜还要被监工骂,换谁谁受得了啊。
“我看也是,呵呵。”
“呵呵!”
“呵呵。”
肖开元笑的时候在磨牙,Ada的冷笑却很得意。
凌晨1:50,肖开元终于弄完了。
“Eric,今天辛苦了。”好像Ada每次折腾完肖开元都这么客气一句。
“你也辛苦,你也辛苦。”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你要敦促他们快点儿约人,周五,我会再过来,和你们确认项目进度。”
肖开元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好,Ada咱们去吃宵夜吧,淮海路上有家24小时的香港茶餐厅,离这不远。这么晚了,我饿了。”
“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不饿啊。”
“我饿,但我不能跟你去,现在这个时间一起吃宵夜的,都是谈恋爱的。”
Ada居然看着肖开元笑了笑,而且还有点妩媚。
肖开元打着哈欠说:“那,那就算了,早点回家吧,你家住哪儿?”
“五角场。”
“真远,真远,需要我送你么?”
“呵呵,你家住哪儿?”
“闵行。”
“那算了,你家更远。”
“我不是担心你安全么。”肖开元早已筋疲力尽,他说要送Ada也只是客套而已。
“是吗?呵呵。你家太远,我自己回去吧。”
“那好,那好,注意安全。”
俩人下了电梯,写字楼的门都锁了,找了保安才打开。
临上出租车前,一只手拉着车门的Ada跟肖开元说了一句:“Eric,周五的时候,四份深访一定要完成,这个是死任务,否则我们的项目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周五下午,我会来……”
肖开元惺忪着睡眼仰望星空。
肖开元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