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了一支可以发射红光的激光笔的肖开元鞠了个躬,“承蒙贵司委托……不甚荣幸……我是MIF公司负责该项目的项目经理,我叫……现在,我为大家……。如果,对我们的方案有任何意见或建议,请在我做完……”
说到最后一句时,肖开元有些结巴,断句了。毕竟他说的是英文。以英语为母语的人说一段话像是在读一个很长的单词,而中国人说出的英文则显然是很多英文单词组成的句子,只要多少有些紧张或思想不集中就会断句、结巴。
肖开元更紧张了,咽了口唾沫,手里的激光笔指着投影屏幕的小红点儿显然都在抖。他看了看骆三郎。没敢看客户公司的人。
骆三郎在朝他点头、微笑,示意他继续。
肖开元的胆色顿时壮了不少。右手拿着激光笔,开始滔滔不绝了,毕竟,这个东西他已经在众人面前讲了一遍,而且,自己又温习了无数遍。
“我们的公司始建于……总部位于……是在XX上市的上市公司……在中国,我们有XX名员工……”
“ABAB系统在美国、欧盟国家、韩国、日本已经有了比较广泛的应用,但目前在中国……基于上述原因……”
“我们的研究目的是:了解竞争对手的……了解当前市场的……了解……”
“我们的研究资料将来源于三个途径:竞争对手深度访谈、ABAB软件系统使用者的焦点小组座谈会……”
肖开元越讲越顺。
“我们预测市场潜力的模型如下……在这里,将使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
“基于这些,我们将为贵司提供一整套营销战略……”
“我们在软件应用领域有着很多的成功案例,如贵司目前的竞争对手XX、XXX……”
“我们的团队的主要成员介绍如下……此外,我们还有高级战略顾问……”
“我们的……”
“谢谢。”
肖开元又鞠了个躬,客户礼貌的鼓了鼓掌,听到掌声,肖开元又多了点自信。
“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请现在提出,我将为大家一一解答。”
下面沉寂了半分钟,没人发言。肖开元的心又开始打鼓了。
“Eric。”美国肥老头说话了,很认真的看着肖开元。
“请。”肖开元很礼貌的把目光投向了肥老头。
“……”美国肥老头继续认真的看着肖开元,一脸严肃,但不说话。
“请。”肖开元又说了一遍,心怦怦的跳。
“……喝杯水吧。”
美国老头说完以后夸张的大笑,一身肥肉颤抖着。整个房间的人都笑了,都看着肖开元笑。尽管只是这肥老头开了个玩笑,但肖开元可以从这个玩笑中感觉到:客户对他很满意。
不但肖开元轻松了许多,整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轻松了。
看来老板,就得有这本事。
肖开元喝了口水以后,整个房间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再那么严肃了,产品总监、销售总监等人都开始发问了。
“请问,贵司将如何联系到合适的受访对象……”
“请问,贵司在报价一栏里的不可预知费用有哪些……”
“请问,由于目前在中国,该软件系统应用得很少,贵司的模型是否可以满足……”
“请问,为什么选择XX市、XX市作为主要的研究对象?”
“对于我们竞争对手的研究,会能有多深入。”
“……”
问的多数都是些很初级的问题,没一个问题能难倒肖开元。当然,也包括 “军方的采购情况和应用情况的信息如何获得。”这个问题,肖开元又自信满满的睁着眼睛说了瞎话。
肖开元历次讲标,从来没有一次性的被问过这么多问题。可能是因为:这个项目被过多的公司高管重视,而这些公司的高管又不太了解咨询公司的研究方式和执行流程,所以问得多。以往竞标时一般都是市场总监之类的听标,他们都对咨询公司这一套东西比较了解。
肖开元讲了一个小时,被问了起码40分钟,远远超出了约定的时间。
最后,客户基本问得已经差不多了,没人说话了。
美国肥老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报价太贵了,能不能降低一些。”
问完以后,美国肥老头还做了个很夸张的表情,意思大概是不能接受。
会议室里全肃静了,没人说话。
一直在对答如流的肖开元这回楞了,他从来没在竞标中遇到砍价的,而且还是老板直接砍价。他已经想过了客户问无数个问题,但是就没想过客户会问这个问题。
而且,这价格还是骆三郎主导涨的,他肖开元可没决定价格的权力。
木立在当场的肖开元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骆三郎:人家大老板砍价了,给点儿面子吧。
骆三郎果然接过了话茬,很认真的看着美国肥老头:“我们是严格按照我们公司的报价体系进行报价的,这个价格,不能降。”
“真的?”
“真的,一点儿都不能降。”
“一点都不能降?”
“一点儿都不能。”骆三郎的眼神很坚定。
站在投影屏幕前的肖开元急死了:这价格本来就比别人高,你骆三郎干嘛说的这么坚决,留下点降价空间不好吗?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啊。”美国肥老头眼神很无辜,摊开了双手。
骆三郎大笑,肖开元讪笑,美国肥老头跟着笑,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笑了起来。
结束了,散会了。骆三郎和那美国肥老头握着手很热情的说话,肖开元、冯然等人也跟大家握手,场面有点乱,没听见骆三郎和那美国肥老头说了些什么。
Ada一直把肖开元等人送到了电梯口:“Eric,回去等我邮件。”电梯门临关之前,Ada还招招手说了句。
看得出,Ada那冰冷的眼神被肖开元这一通忽悠融化了不少。
看来男人的的确确是在干自己最擅长的本职工作时才最有魅力,肖开元前两天刚在自己公司电晕了张青和何华华,今天又把Ada这个性冷淡给击中了。
回公司之前,骆三郎请大家简单的吃了顿午餐。
“侬老卵!”平时极少说上海话的冯然用上海话狠狠的夸奖了肖开元一句,看得出,冯然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你别说脏话!”骆三郎跟冯然开玩笑。
“伊真额老卵。”冯然又变本加厉的说了一句,不知道是为了强调还是表示自己的话虽然不太干净但是没说错。
现在的肖开元也挺兴奋,刚才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呢。
骆三郎问潘东子:“Kevin,你觉得今天这项目怎么样儿?”
一向爱表现的潘东子今天就是个陪衬,在肖开元讲标时自己一句话都没捞着说,可能是有点憋屈。
“骆总,我觉得他们不太可能承受咱们的价格,咱们的价格肯定比别的公司高了不少。”
“恩,然后呢。”
“然后他们那全球的老板问你能不能降价,你又不坚决不降,我怕……”
潘东子说话的时候,Angela在不断的点头。
“Angela,你怎么看?”骆三郎问。
“我觉得Kevin说的有道理,而且,他们今天对咱们的提案提了那么多问题,恐怕……”
“恐怕什么?”
“提的问题多啊。”
冯然在看着潘东子和Angela笑,不说话。
“冯然,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这项目定了,就是咱们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骆三郎笑了,饶有兴趣的看着冯然。
“他们问的问题多显然是对咱们感兴趣,而且还当众砍价,更说明了感兴趣。我有时候周末去我表弟那玩儿,我表弟在七浦路卖衣服。我早发现了,看一眼就走的,没一个会买衣服。问来问去摸来摸去还不停的砍价的,那才是真买衣服的。而且,砍价时,我表弟从来不多降,顶多去个零头。如果降多了客人立马走,去别的店找有没有更便宜的。比价格实在没什么意思,我表弟就跟人家介绍衣服的款式和质量。”
“哈哈哈哈哈。”骆三郎大笑。“吃饭,吃饭,吃完回去!”
肖开元心里边儿感慨:这冯然,就是个人精子,绝对是个能成大事儿的人,虽然平时闷声不响但是心里边比谁都有谱。要是他不是学英美文学的而是学经济、营销之类的话,那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小小年纪,看待事情的眼光和骆三郎完全一样,比自己强多了。
“咱们那价格要是能多少降一点儿,我估计肯定就是咱们的了。”潘东子的口风多少变了点方向,但是好像还是没明白冯然的话的意思。
“咱们啊!一分也不降!”骆三郎说。
的确,像是客户那种规模的公司,会差几万美元?他们只会担心质量不好。今天见的是老板,20万美元,一拍板,就定了。
几个人把午饭吃完,回到了公司。
“怎么样儿?”张青站了起来。
“还行,呵呵。”
“那就好。”
肖开元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张青,他一看张青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张青那双穿着丝袜的又长又直的腿和那条黑色丁字裤,还有张青抱着他时那温暖柔软的躯体和呼吸。
不能胡思乱想!赶紧转移注意力!肖开元看了眼何华华,何华华好像是根本没看见这群人回来似的,认真的坐在电脑前面玩儿泡泡龙。
显然,何华华还生气呢。这孩子,气性忒大。
“哦吗迷吗迷贝贝红……”肖开元心里又默默的唱了,念经了。
“淡定,淡定。”肖开元想把自己的意念传递给何华华。
管手下这三个宝贝,那是真难啊。其中有一个张青,关系已经近到不好意思去管了,才一个礼拜。以后还要再至少招来五个人,八个人可咋管?!
肖开元想想就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