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浅夏被绑架的事情,目前来说只有阿四的人才知道。
当然还有司如危。
但是司如危心里清楚,冷浅夏并不是被绑架了。
他坐在沙发里,瞅着阿四发过来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刚毅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但是他的唇角是上扬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无意中窥探到了什么天机。
而这天机,恰好还是他曾经一度所怀疑的事情成了真。
与此同时。
城郊某栋欧式别墅内,一楼会客厅,米白色真皮沙发整齐的排成两列,像是等待被检阅的士兵。
那足以坐下三十人左右的沙发上,此时只坐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
只见那男人一头微卷的黄发像是顶帽子似的扣在头上,深邃的五官面无表情,偏瘦的身材被一件灰白格的亚麻长衫罩住,亚麻衫很长,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偏偏他又将脚搭在了面前那张大理石的矮几边缘处,长衫尾端就顺着他的小腿滑到膝盖的位置,露出来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枯瘦如柴的小腿以及埃及大脚。
他的手也藏在亚麻衣袖里,只露出两节白骨搭在他身侧的沙发背上。
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随性、慵懒,却也让人毛骨悚然。
他不说话,只是睁着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女人。
女人身材娇小,面相美丽。
衣品很好,虽然看上去简单的紧身包臀裙,却在她身上将妖艳妩媚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这个女人,就是半个小时前被人“绑架”了的冷浅夏。
比起对面的男人,她坐得还算端着。
双手十指相扣放在她斜交的双腿上,精致的脸上也是极度的平静,只是细看,你就会发现,她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正闪着几丝紧张的光芒。
男人不说话,她忍不住便先开了口。
眨巴两下眼睛,淡淡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标准的普通话从她嘴里溢出来,像是一串悦耳的丝竹管弦。
男人听了她的话,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他蹙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终于动了动嘴,只是半晌,一个字儿也没吐出来。
良久——
“MaybeyouknowIdon’tunderstandChinese。”他说。
冷浅夏愣了一秒,下一秒却是很没形象的捂嘴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有些尖锐,从那修长的指尖逃窜出来,传到沙发那边的男人耳朵里,使得那人脸色的黑了。
“不好意思,哈哈,我忘记了你听不懂中文!”冷浅夏边笑边解释。
只是她依旧用的还是中文,这让男人脸色更加发黑了。
等冷浅夏笑够了,停下来她才咳了咳,一本正经用标准的英文问男人:“你来洛城做什么?”
男人挑着眉,语气淡淡的,回她:“我要是不来一趟,你是不是都快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夏。”
冷浅夏的右眼皮突然猛烈的跳了两下。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
那个“灾”字还没从她脑海里冒出来,就听见男人接着道。
“夏,我们都很想你,可是你似乎一点也不想我们。我好伤心。”
“你走了这么几年,我们组又添加了三名新成员。”
“哦,你知道吗?还有一个和你一样善于射击的女孩子。”
“她的代号叫A,她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眼X。她想要和你一比高下。”
“当然了夏,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的话,我保证她还不是你的对手!”
“……”
男人开了口后,就像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了。
他盯着她,说得很激动,夸张的时候连那盖在头顶的卷毛都在颤抖。
他很兴奋。
是的,再次见到冷浅夏,他很兴奋。
毕竟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见过她了。
起初她刚回国的时候,每隔一星期她就会发一封E—mail给他,后来是一个月、半年、一年,到现在已经是一年过去了,可是她的邮件再也没有进来过。
“Johnson。”冷浅夏打断他,语气有些急切。
“别说了,你别说了……”她重复道,只是脸上的神色有些痛苦。
叫Johnson的男人看着她慢慢用手抱着头,指节穿进头发里,扣着头皮,满脸痛苦。
这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往事。
八年前,她还只是曼斯度中学的一名留学生。
十五岁的冷浅夏算得上出落红尘。
在众多黄发白人女孩里,她这个黑发的东方面孔显得尤其耀眼。
她应该是贵族,因为她从来不缺钱。
甚至很大方,多次邀请同学去她所住的庭院里聚会。
无论是何时何地,她的身后总是围着一群男男女女。
在曼斯度中学后面,有一座叫“查理”的地下城。
年轻的男孩女孩们,几乎每周都回去哪里的酒吧喝酒跳舞。
气氛很嗨,音乐、闪光灯无处不在。
冷浅夏不太会喝酒,所以每次她都点果汁。
而Johnson就是那间酒吧里唯一一位调果汁的服务员。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
他知道,自己对这个爱笑又爱疯却滴酒不沾的中国女孩是感兴趣的。
她看上去似乎不管不顾,但是她绝不会做逾越雷池的事情。
和她一起来的那些男孩女孩们几乎都会嗑药,然后又和酒吧里的陌生男人女人去开房。
只有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离开酒吧的。
然而有一天,她却意外的一个人来到酒吧点了两杯烈酒。
那一天他一直盯着她看。
可是她似乎有心事,一直在喝酒。
有人过来搭讪她也不拒绝,甚至还和那些想要占她便宜的男人拼酒。
她喝醉了,那个男人想要带她走。
那个时候酒吧已经快要打烊了,她如果跟那个男人出去了,那她肯定保不住清白。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救她。
却见她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盯着拉她的男人,问他:“我叫Taxi了吗?”
那男人一愣,双手盘在她的腰上,一脸暧昧朝她吐气。
“宝贝儿,我很愿意做你的司机。”
她闻言点了点头,下一秒只听见她用他听不懂的中文说了一个字:“滚!”
接着——
“啊……”那个男人捂着关键部位退后两步,惊恐的看着她,脸上扭曲不堪。
“Funkyou!”男人动怒,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黑发往一边的桌上磕。
Johnson当时就站在吧台里面,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看着冷浅夏被那个男人往桌上磕了十几下,看着她几乎晕厥过去,然后被那个男人架在腋窝下带出了酒吧。
他看着冷浅夏垂在那男人身后的黑发,他想:No,Ishouldn’tbesuchaloser。
所以最后他冲了出去,把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冷浅夏救了下来。
他想送她回去住的地方,可是他不知道地址,而怀里的女孩更是说不清楚。
最后只能将人带回了自己家。
只是他没有想到,冷浅夏竟然被人下了药。
那一夜他和她发生了关系。
但他发誓,绝不是乘人之危。
因为当她抱着他不肯松手时,他理智的将人提到放满冷水的浴池了泻火。
可惜她摄入的剂量实在太大,凉水根本无法缓解。
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他帮她,要么去医院。
显然,后者是不明智的。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从这里送她去医院,到医院时估计她已经死了。
那一晚,他们缠绵到极致。
他既怜惜她,因为他记得上周她刚过16岁生日,又忍不住在她身上疯狂。
她实在太美味了。
虽然他也是只雏鸟。
但是各种姿势竟然无师自通,表现得淋漓尽致。
以至于冷浅夏后来在他面前说还好那一夜他不是个毫无经验的老处男,不然她定会痛苦万分。
当然,他不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所以他并没有告诉冷浅夏他确实是个老处男。
……
第二天,两人醒来。
冷浅夏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了解过,中国的女人把第一次看得很重。
可冷浅夏不仅没哭没闹,甚至还和他道了谢。
“谢谢你救我。”她鞠躬,然后推门离去。
他感觉自己见鬼了。
可是身后的大床乱糟糟,床单上确实有一篇属于她的东西。
红得有些刺眼。
但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去酒吧。
准确的说是再也没有见过她。
再次见她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他从酒吧下班回家,途中看见一个蹲在路边的女孩就如此时的冷浅夏,用手抱着头,泛白的指节穿进她乌黑的发里,看得出来她很用力的紧紧扣着头皮,颤抖着。
想必当时的她应该也是满脸痛苦的吧!
因为她知道原来给她下药的是她自认为最好的朋友。
原因是那个叫米瑞的女孩所喜欢的男生喜欢着冷浅夏。
因为嫉妒,所以做了出卖朋友的疯狂的事,在她们那个年纪其实很正常。
但是冷浅夏却无法接受。
他走过去,在她身侧蹲下。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面前颤抖的女孩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孩。
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嘿,发生了什么?”
女孩埋着脸没动。
他又接着道:“别担心,我不是坏人。”说着他看了看四周,这里距离酒吧很近,街上很不太平,“不过这里也许会有坏人。”
“我送你回家?”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觉得你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危险。”
“……”
他依旧喋喋不休。
而她未动分毫。
然后他们被人盯上了。
靠近他们的那两个人应该是刚被某个地下组织赶出来的不良少年,此刻正在找出气筒。
而他们刚好不幸成为了这个“出气筒”。
他们嘴里叼着烟卷,吹着口哨,手里是枪支和皮鞭。
嘴里大喊着:“嘿,你们两个!把钱和手势全部放下。男人离开,女人留下来!”
他们的声音张狂无比,在黑夜里像是坟冢里突然窜出来的恶狼。
“Go!”他将女孩护在身后,大声喊道。
这时候冷浅夏才回过神。
抬头看着他。
再看清楚他的脸后,她的眉皱得有些厉害。
但是顾不了那么多,因为他们此刻似乎有点危险。
那两人表情实在邪恶,她已经感觉到了杀气。
三男两女的战斗持续了半小时。
两死一伤。
死的人是那两个主动挑衅的男人,是被冷浅夏用他们手上的枪杀掉的,一枪两命。
伤的人是冷浅夏,是在打斗中不小心被人用鞭子抽中的。
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以及那鲜红的血液顺着地面流淌到了她的脚边。
冷浅夏突然就怕了。
身子颤抖起来,连嘴唇都是颤抖的。
而身边的男人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似乎有些无动于衷。
Johnson没有受伤也没有杀人。
但是他说:“抱歉,让你看都如此血腥的一面。”
然后扶着冷浅夏回了他家。
“糟糕,你杀了人。”他一边替她消炎,一边淡淡的说。
那语气,仿佛她刚刚杀的并不是两条人命,只是不小心踩死了两只屎壳郎。
“我知道,我会去自首的。但也算正当防卫,应该不会判刑。”她的声音比之前平静了很多,她相信天理自在人心。
但是Johnson却骂她傻。
她是中国人,在国外杀了人,这样的事情,警方肯定不会简单审讯。
这毕竟已经关系到国籍问题。
“你把警察想得太好了。”他说,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冷浅夏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应该是她看他看得最仔细的一眼。
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冷浅夏依旧清晰的记得他当时眼里的锋刃和坚定在昏黄的灯光下化成温柔。
最后,冷浅夏当然没去自首。
事情似乎没发生一样。
好像死去的两条命根本不存在。
因为Johnson都帮她处理好了。
后来冷浅夏才知道,原来Johnson的真实身份可不只是酒吧服务生那么简单。
他是那家酒吧的老板。
他更是M国最具影响力的“极地绝杀”地下组织的老大,代号J。
而此以后,冷浅夏也在他的各种诱惑下加入了他的组织,代号X。
虽然加入了组织,但是她并不参与任何活动。
更不会接单接任务。
因为Johnson说,她只是他的秘书。
纯文的,不需要武力的那种。
但Johnson深知,冷浅夏其实是有武力底子的,只是还没有经过严格训练,不够专业。
这一点,从那一晚她抬脚踢那个想带走她的男人命根子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确实,冷浅夏从小就学过武术,跆拳道等等防身术。
因为身子灵敏,她学什么都很快。
一次偶然,他带她出去参加晚会时遇到了对手。
对方的射击完美得无懈可击。
他都以为自己怕是要丢命于此了。
可关键时刻,竟然是冷浅夏开枪先把那对手给干掉了。
这一幕让Johnson想到了几个月前她一枪两命的潇洒动作。
那时候只当是个巧合,可现在看来……
也是在那之后,Johnson才发现,冷浅夏天生就是为射击而生的。
于是他找专人培训她。
短短半年时间,她的射击水平已经是组织里最优秀的。
可惜,她却修完学要回自己的国家了。
她走得匆忙,而他正好有事出去了,所以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她就在他的世界消失了整整五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