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乍暖还寒。
公孙树猛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外射进来,他惊觉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
头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晚的醉酒。隐隐约约记得大家都喝醉了,自己怎么到床上的?半夜里好像来了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他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哎,想不起来了。
“公孙大哥,你醒了吗?”伊邵在门外轻声叫唤。
“我醒了,这就来。”打开门,门外除了站着伊邵,还有独孤信。
下楼的时候,店老板守在柜台旁,看见他们三个赶紧哆哆嗦嗦地点头哈腰陪笑。
公孙树转头问独孤信道,“昨晚喝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能不发生事情吗!”独孤信没好气地说,“你喝得大醉耍酒疯呢,把人家小二打得直接下不来床了,有一个路过求宿的乞丐,你也没有放过,把人家一脚踹出去了,人家门牙都磕掉了!”
“公孙大哥,你放心!帮你搞定了,大爷我都给了他们足够的银子!”伊邵拍着胸脯说道。
“没有发生什么命案?”公孙树对他们的答案都不满意。
“没有!”独孤信和伊邵异口同声地答道。公孙树低头不语,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出了客栈,街道上依然冷清,偶尔在街边看见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拿着小凳子出来晒太阳。从巷子里吹出来的风,还带着寒气。他们打算去购置马匹,这样子可以尽快到达伊邵口中所说的奘净之北。
太阳渐渐地往西走,阳光开始减弱。
小镇的房子多矮平,最高的也是简易的两层木质铆钉结构,所以街道格局狭窄,多为弄子小巷。
在远处屋檐底下的阴影里,有个黑影渐渐逼近。
他头发蓬乱,脸色蜡黄,全身衣衫褴褛,只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得出来还是个活人。
他渐渐地近了……他的怀里竟藏着一把弯刀!
公孙树没有拔剑,因为他知道,此时拔剑太早,他要做的是一剑封喉。
独孤信一向孤傲,他也不屑于对一个身份极低的人拔剑。
伊邵,也静观其变。
四个人在慢慢地走近,擦肩而过……
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伊邵俯地贴听道,“有大部队的人马正在往小镇赶来!”
话刚刚说完,只见后面飞尘滚滚,一队人马正飞驰而来,他们每个人都扛着一面大黑旗,腰间都挎着一把弯刀,每一把刀柄上都系着一条大黑布。
这群人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在公孙树他们身边围成了一个大圈,同样被围在里面的还有那个怀里揣着刀的人。
为首的一个腰间挎刀的大汉翻身下马,一个箭步跪在了衣衫褴褛的男人面前。
“参见,旗主!”
孤独信和公孙树面面相觑,原来这个邋遢不堪的人竟是黑令旗的旗主司马温。
早就听说新任黑旗令旗长司马温放荡不羁,随性洒脱,如今这一见啊,果不其然,如此不修边幅岂不就是一个极其“随性”之人。
司马温挥挥手,打着哈欠道,“老吴,你带了多少人来?”
“禀旗主,二十个精壮汉子!”老吴恭恭敬敬地答道。
“极好!应该可以对付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司马温语气极其慵懒,边说还边挠着自己的头发,顺便扣个鼻屎……
独孤信一阵反胃,干脆直接转过身去。
“愣着干嘛啊,给我把这三个人宰了啊!”司马温不耐烦地瞪了老吴。老吴赶紧一挥黑旗,顿时听到了齐刷刷的拔刀的声音。
伊邵见此状怒道,“就算要杀我们,我们也要死个明白吧!”
“明白!?可以!”司马温把玩着手里的鼻屎,然后轻轻地把它弹到了地上……
“昨晚,我可恨的弟弟被他杀死了!虽然,我也希望我弟弟死,这样我的旗主之位就可以坐稳了……但是,他竟然杀了我弟弟,那么他对我的旗主之位也有威胁,所以他必须得死,你们也得死!”司马温指了指公孙树冷冷地说道。
黑令旗的人听到司马温这么说时,有点小骚动。司马温和司马德是亲兄弟,本来老旗主看重的是司马德,但是司马德沉迷酒色,败坏了司马家的名声,所以老旗主一怒之下,便把他赶出了家门。司马德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一下子身无分文,所以只能流落街头打家劫舍为生;偶然看见良家妇女,自然也是“顺手牵羊”。所以知道他的人都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死马无德”。司马温暗地里追查司马德的线索,竟也一路扮作乞丐模样,如今倒是越来越传神。
“那简单,是我杀了你弟弟,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这么多人陪葬!”公孙树早对这个脏兮兮的家伙看不顺眼了,“你,你们一块儿上!”,他指了指司马温,又指了指他的手下道。
小镇上开始聚拢了看热闹的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啊!小心连你们一块儿杀!”司马温从怀里拿出了他的刀,这是一把银色的弯刀,刀鞘上刻着黑色锦兽。人们听到司马温这么说,赶紧纷纷散开,但是也有几个小年轻不怕死的,坚持看热闹。
太阳渐渐西下,接近傍晚时分,神农阁。
花落裹着白色的貂球大衣靠在榻椅上,马三爷端来汤药。
“你为何要那公孙树去那奘净之北?”
“一来,我的人可以争取更多时间遣送上官宇老贼回桃花谷,二来,奘净之北是蛮族的圣地,桃花谷想要在明年天鼎大会上拿下澤同、眉山、风臧三大门派,成为风花雪月系的魁主,就必须获得蛮族的支持。”
“这样一来,莫言阁也会参与进来了。”马三爷把药递到了花落的手中,花落双手接过,把汤药喝完,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莫言阁……”花落捂着胸口,眼神变得凝重。
“先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了,先好好养你的伤吧!”马三爷见花落低头蹙眉内心有些不忍。
“我的伤并无大碍,只是阿树一个人前去奘净之地,我始终不放心。你明日可否和我同行追上他们?”花落看着一脸担心的马三爷问道。
“哎,要不是他你能够伤成这样吗?!
“不,这是我故意这么做的……”花落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为什么替伊裳挡下这一剑……是因为你心里早就打算好了,要让公孙树去奘净之地吗……”马三爷惊讶地问道。
“我知道阿树这么多年的心结是什么,就算我不让他去,有一天他也会去那里的……如今他体内有三颗赤焰丹,如此强的赤焰之气,以他现在的造化能力,难以驾驭,但是蛮族人能够帮助他。”花落眼前浮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公孙树的样子,当时还是小孩的他,因为坠落悬崖,摔成了残废,昏迷之中还在断断续续地念着胡话……
“父亲,不要丢下孩儿……”
“醒醒…”小花落一直在旁边轻声唤着昏迷的少年。
“父亲,快跑!”少年全身冒汗,眼角挂着泪水,“你们不要过来……不要……”
夕阳西下,一个紫衣女人在策马疾驰,夕阳的余辉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拉得极长。看到神农阁三个大字,紫衣女人赶紧翻身下马,和小药徒报上姓名,便一路奔走上山,终于赶到了小谷主所在的房间……
“秉告谷主,公孙树在阿莽镇杀了黑旗令二十一人,其中包括新任旗主司马温。此消息被达信阁收录武林史集,并广发信令告知天下英豪!”
花落听毕,突然一阵剧烈地咳嗽……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