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翡眼神专注,极认真的盯着眼前的书,过了好一会,他才挪开目光,极其小心的用右手的量勺量出小半勺盐来,放进面前的白色陶瓷盆里。夏晚词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奇怪地走过去问道:“你不是说要吃火锅吗?这是在做什么?”
邓翡用左手点了点那书说:“我那天在书柜里看到这本书就翻了翻,上面有教煮茶叶蛋,我想顺便试试。”回头看到夏晚词的头发还在滴水,但她也不管,而是很有兴趣地盯着自己手上的小勺,邓翡用手肘碰了夏晚词一下说:“去擦头发,这有什么好看的。”
夏晚词说:“当然好看。”看向邓翡又说了句:“你不懂。”
邓翡轻笑了一下也没说话,本来想出门的他们,因为下了雨,加上夏晚词哭肿了眼睛,不愿见生人,就改去了超市。夏晚词很开心很如愿以偿买到很多好吃的,邓翡也挑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电磁炉,俩人皆大欢喜。
夏晚词坐在客厅里擦头发,眼睛盯着茶几上一张红色的请帖,上面烫金的字亮的晃眼,这是他们刚刚出去时有人送来的,“真的不去吗?”她伸手拿过那请帖,翻了翻,这是她第三次看了:“打电话约已经推过了,现在人家下请帖我们还不去,是不是不好?”
“不去。”邓翡从厨房出来,端着个小碗,他直接走到阳台,拿过一支长柄木头小勺,把那小碗里刚买的鸟食喂给画画,对着鸟笼的方向说道:“他这时来示好,我们就要做足姿态,后面的事情才好办,懂了吗?”夏晚词知道他是和自己说,可是她却听不进去,只是看着邓翡,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此时他身后长空,白云,画画顺从……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休闲的像在长卷中。
夏晚词又不其然想起昨晚做梦梦到的那个少年,一连几晚,她觉得自己已然病入膏肓。
如果心弦真的可以被撩动,那么看到那人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心动了。
如同此时他站在这里,风不动,身不动,她的心却又动了。
这是很悲凉的一种体验,无意中闯入令自己心神俱碎的地方,却知道自己不属于那地方,明明知道不应该留恋,却身不由己……可她和邓翡……想着想着,她竟然怔怔地落下泪来。
邓翡等了半天也没人回话,他转头看向夏晚词,却发现她楞楞望着自己,圆溜溜的眼中眼泪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掉,都落在了衣襟上,他把木勺扔进碗里,挪了一步,却发现那人的眼神没动,还是空洞地望着自己刚刚站立的位置流泪。邓翡更觉奇怪,走过去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我又说你什么了?”
夏晚词这次发现自己失态,连忙在脸上摸了一下,发现这下糗大了,无缘无故一脸泪水。
邓翡递了纸巾过来,夏晚词连忙说:“眼睛忽然特别酸,也不知道怎么了。”
邓翡看着她,想了想说:“是不是又想起那天的事情害怕了?”
夏晚词一愣,知他误会,但此时没有比这种误会更好的理由了,她忙点头。
邓翡伸出手,拿过旁边的毛巾,叠了一下,又一下,这才慢慢放进她的手里说:“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他的动作做的很慢,话也说的极缓。
夏晚词知道他是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忙打岔说:“其实我只是在想,如果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你?”“一个人?”邓翡认真地想了一会说:“站我身后就可以了。”
夏晚词看着他,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怎么忍也忍不住。
崔明仰来的时候,夏晚词和邓翡刚准备好晚餐。
桌子中间摆着新买的电磁炉,上面还放着鸳鸯锅,热气腾腾地,整个屋子里都很热闹,热闹的令崔明仰一时觉得有点热。
邓翡坐在桌前,一看他来,很热情地招呼道:“快,一起来吃。”
夏晚词已经去厨房拿了干净碗筷出来给他,“调料在桌上,你自己来。”
崔明仰一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拉着椅子刚坐下就看到夏晚词顺手一递,把一碟小菜递给对面的邓翡,“香菜,你刚不是说要吗?”
邓翡接了,用筷子拨了点,又递回给她,夏晚词接过,然后转过来问崔明仰,“你要吗?”崔明仰眼尖,一下看到那碟子,“咦,这套你舍得拿出来用了。”
夏晚词笑了笑说:“放着也是放着。”
放着也是放着,一直都放着,忽然就不放了,那不是太奇怪了,想到这里,崔明仰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味。
之前他收到夏晚词的电话,说是晚上不用给她送饭,他还以为夏晚词要出去,后来他给她打电话,那会她正在超市,还是和邓翡一起,崔明仰想到两个人同吃同住,还像两口子一样一起逛超市,心里就觉得有点别扭,所以一定要晚上过来看看,这一看,果然令他看出了点端倪。
邓翡调了一会,把自己的碗举到夏晚词面前说:“你尝尝好吃吗?”
夏晚词一楞,奇怪道:“你自己怎么不尝?”却还是伸手接过了碗,给自己面前的空碗里拨了点试了试说:“可以,香菜给我。”
邓翡把香菜递过来,夏晚词接了,倒了些在碗里,调匀,给自己又拨了些,顺手递回给邓翡。
崔明仰傻了般的看着他们俩,这才知道,刚刚邓翡调的是他们俩人的,心里一疼,忽然就和针扎了一般难受。
锅已经开了,腾腾地冒着热气,里面下了茼蒿和油麦菜,还有鱼丸,上上下下的翻滚着。
夏晚词笑着夹起一个鱼丸,得意洋洋地对邓翡说:“我比你快。”转头看向崔明仰,看他不动筷子奇怪道:“你怎么不吃,就知道对着锅子发愣?是不是有事?”
崔明仰想笑,却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僵了,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发干,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明明平时生意场上也练就了八面玲珑,明明父亲从小教导,无论如何都要不动如山,可是此时自己就是不受控制了。
偏偏夏晚词一无所知,一味地给他夹菜,“平时都是你照顾我,今天让我来照顾你。”说完她看向邓翡说:“你自己来哦。”
邓翡笑着说:“还用你招呼。”
崔明仰看着邓翡,他很少笑的这样明亮,有种简单地满足感,这人长相不俗,再要这样一笑,连平时那令人生厌的骄矜也退了个干净。
好一会,崔明仰总算找回了点声音,这才说:“早知道你们都在家,咱们应该去外头吃,别总在家。”
夏晚词夹了只虾,开心地用筷子头点着邓翡说:“你还不知道他,他嫌外面东西不干净,就爱在家吃。”
崔明仰看了邓翡一眼,对上他清俊的眉目,低声道:“你来以前我就知道你很宅,说真的……你来了以后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宅!”
邓翡笑了下,端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说:“宅有什么不好,出门多了容易碰见不干净的东西。”
崔明仰徒然后背一凉,想到邓翡昨晚上使得那手段,憋了一夜,他今天来主要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要想问问邓翡怎么也会法术,而且显然很高明。听邓翡这样一说,他忽然有些发憷。
这男人……无缘无故出现,长相不俗,死赖在夏晚词这里不走!
这样一想,他的脸色就有些差,夏晚词赶忙用筷子敲了敲锅沿,对着邓翡说:“你别吓他,昨晚上那一闹,他回家肯定睡不好觉,你这时还吓他。”
邓翡故作认真道:“那你正好和他交换一下经验。”
夏晚词举着空杯子作势要泼他,邓翡大笑起来,拿着汽水瓶给夏晚词满上,夏晚词也笑起来,喝了一口,随后继续给崔明仰夹菜,也不刻意解释,这种事情,谁也不是傻子,最后还是邓翡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个小小的障眼法。
崔明仰想到最近听说的那些怪事,心里觉得不痛快,表面却也只能装着释怀,心中却不免有了别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