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玺从城墙上下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找人打听了云想阁的位置后骑上马径直往那里而去。
云想阁位于落河城中心最繁华的地带,边南的达官贵人们平时最是喜欢到这个地方来消遣。近来由于边南叛乱,这里也显得有些落败了。
门口已经多日未见有生意上门的老鸨和姑娘们一见有年轻俊朗的男子策马而来,都不免有些激动,纷纷上前挥手招摇。
慕容玺在云想阁门口翻身下马后,立刻就有懂事的小厮帮他把马牵走。老鸨扭着肥硕的身躯,冲慕容玺挥了挥绣帕,娇嗲道:“哟,这位公子,第一次来吗?请进请进,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呢,我们这里啊,什么样的姑娘都有的,保证把公子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慕容玺对老鸨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冷冷道:“我找玄栎公子。”
老鸨听罢愣了片刻,然后媚笑道:“原来公子喜欢小倌啊……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小倌,只有姑娘……公子不妨去别处看看?”
“废话少说,我知道他在这里,叫他出来。”慕容玺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龙渊剑,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你……公子,我们这里真的没有叫玄栎的啊……”老鸨吓得脸色发白,却坚持说自己不认识玄栎。”
慕容玺作势就要拔剑,周围众人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一时之间竟然寂静无比。
“殿下,殿下深夜不回,原来是在此处。”少女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殿下是来找故人的,边南战乱,妈妈劳心劳力,不至于事事都记得清楚。”
慕清身着白色轻纱衣衫,披着红色绣花披风,踏着夜色缓缓走了过来。
慕清身边跟着那个叫木槿的丫鬟。
木槿走到老鸨身边,拿出一个东西交给了她。老鸨看到之后脸色一变,连连说道:“对对对,近日烦心事颇多,老身这记性也是忽好忽坏的。现在突然又想起来了,公子的故人是在这里,丁香,快带这几位去见故人。”
木槿靠近老鸨,低语道:“这位公子是平王殿下,刚刚为你解围的是慕侧妃。”
“啊!”老鸨浑身一震,随即跪地叩拜道:“老身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平王殿下和侧妃娘娘莫要计较。”
“哼。”慕容玺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老鸨一眼,径自往里面走去。
老鸨赶紧向丁香使了一个眼色,丁香连忙站起来向慕容玺跑去。
“殿下和娘娘请随我来,玄公子住的地方有些隐秘,还要走上一段路程。”
丁香是个长相妖媚身材火辣的女子,浑身上下只裹了一件透明的紫色轻纱,胸前春光隐隐若现,修长笔直的双腿随着走路的节奏时隐时现。
“殿下长的真是俊俏……”丁香边走边往慕容玺边上靠过去,声音娇嗲。
慕容玺还未开口,木槿便冷笑道:“丁香姑娘也很是可人,可惜入了这风尘地。”
“你!”丁香瞪了瞪眼睛,看向木槿嘲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有什么资格说我?”
“姑娘觉得我没有资格说你,那我们家娘娘可有资格?”木槿笑了笑,开口道。
慕清之前一直低着头往前走,并未开口说话,突然听到木槿这样说,便抬头笑道:“在我心中,木槿不是丫鬟,而是姐姐。”
慕容玺突然一把揽过慕清,沉声道:“本王王府里像丁香姑娘这样的舞姬原本有许多,不过这大半年来每隔几天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几个,本王正愁找不到替补的人,姑娘可有兴趣?”
丁香听罢原本娇媚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腰也不扭了,只说道:“奴家技挫,怕是入不了殿下的眼,殿下还是另觅良才的好。”
慕容玺没有再说话,慕清和木槿也没有应声,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跟着丁香往前走去。
丁香带着慕容玺三人人穿过了不知多少个长廊,才在一处拐角的地方停下。
丁香敲了敲拐角处那扇漆黑的雕花木门,轻声道:“玄公子,有故人到访。”
门内突然亮起了灯火,房门从里面打开,身着青色长衫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清芙姑娘,玄公子就寝了吗?”丁香此刻完全没有了刚刚的风尘模样,悄悄向屋内张望。
清芙看向丁香,从袖口中拿出一只翠绿的玉镯递给她,说道:“麻烦姑娘了,时候也不早了,姑娘回去好好歇着吧。”
丁香接过玉镯,用手擦拭了一番,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对着清芙连连道谢。
然后又对着慕容玺和慕清行了个礼,便独自离开了。
“殿下娘娘请进,主子已经恭候许久了。”清芙让出位置,恭敬地站到一旁。
木槿没有跟着慕清进去,待两人进去后,清芙便从外面关上了门,跟木槿一起守在门外。
玄栎的屋子布置的清新雅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幽的檀香味。
玄栎此刻正端坐在内间的梨花木圆桌边上,不急不慢地往桌上摆着的几个红玉杯中斟着茶。
“在下慕容玺,有事请玄公子相助。”慕容玺站在白纱帘外,微微弯下身子,拱手客气道。
玄栎转头看向慕容玺,笑道:“殿下在在下面前自称‘在下’,岂不是失了身份?”
“若能得到玄公子相助,身份什么的又何须在意。”
“哈哈。”玄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殿下娘娘请坐,此处简陋,还望二位贵人莫要嫌弃。”
“玄公子品位清雅,何来嫌弃之说。”
慕容玺携慕清坐定后,玄栎将刚刚斟了茶的杯子递给二人。
玄栎笑道:“阳山上特有的重火茶,配千年血玉打造的红玉杯,殿下和娘娘不妨品一品。”
慕清率先接过杯子,轻轻呡了一口后,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惊讶:“玄公子这茶……味道很特别。”
慕容玺奇怪地看了慕清一眼,跟着接过杯子,细细品尝后,也流露出了跟慕清一样的表情。
“入口清凉沁人,片刻又觉得胃里有一股暖流穿梭,回味后口中却是阵阵幽香……”慕容玺闭上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殿下竟能品出如此多东西,不像我,只是觉得特别。”慕清有些崇拜地看向慕容玺。
慕容玺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慕清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嫌弃:“你若跟我一样见识多些,也不至于如此。”
“殿下……我……”慕清有些窘迫,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噗嗤,想不到殿下竟然会跟娘娘开玩笑。”玄栎忍不住笑道。
“玄公子莫要在意,今夜我来是想请玄公子跟我去一趟雁回城。”慕容玺看向玄栎,正色道。
玄栎仿佛早就知道慕容玺来找他是为了什么,只道:“何时启程?”
“雁回城离此处约有两日路程,明日辰时出发即可。”
“那好,明日我去将军府。”玄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又说道:“殿下可带有德妃娘娘的信物?”
慕容玺跟着站起来,撩开外袍露出腰间挂着的金绿色圆形镂空玉佩,道:“这是家母生前贴身之物,乃外祖母所传。”
“如此甚好。”
玄栎说完便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慕容玺见罢便拉起慕清,跟着走了过去。
“主子。”清芙一见玄栎将门打开,便恭敬地唤道。
“清芙,送殿下和娘娘。”玄栎双手背在身后,低声道。
“是,主子。”
送走了慕容玺和慕清,清芙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鬼鬼祟祟的丁香。
“丁香姑娘,姑娘是睡不着出来散心的吗?”清芙冷笑道。
丁香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僵硬的转过身来,假笑道:“清芙姑娘,真巧啊,呵呵。”
“确实是很巧。”清芙抽出身上别着的软剑,直指丁香的咽喉:“说,大晚上不回去睡觉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丁香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哆嗦道:“清……清芙姑娘……有……有话……好说。”
“看来是顾妈妈将你娇惯了,此事若是让主子知道了,你知道你的下场吗?”
丁香听罢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扯着清芙的裙角道:“清芙姑娘饶命,我……我不该对公子有非分之想,不该想着偷窥公子……”
清芙扯了扯嘴角,抬手就对着丁香的脸挥舞起软剑,须臾丁香的脸上就一片血肉模糊。
“主子也是你们这些贱婢能妄想的?”清芙冷冷说道:“回去敷药吧,这段时间我不想再在这云想阁里见到你。”
“呜呜……谢……谢姑娘……不杀之恩……”丁香说完从地上爬起来飞也似地跑开了。
清芙一脸不屑地看向丁香的背影,然后从怀中掏出绣着“玄”字的灰色手巾,细细地擦拭着软剑上面的血。
“清芙,你今夜的脾气有些大了。”玄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清芙身后,戏谑地看着她。
清芙慌忙将手巾塞回怀中,转身行礼道:“主子,丁香她……”
“丁香……可惜了她那张娇艳的脸。”玄栎笑道:“你从来不肯让别的女人多接近我半步。”
“主子说笑了,主子喜欢跟什么人接触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管得到的。”清芙低下头,恭敬道。
玄栎听罢笑意更浓了:“你在怨我主动跑到边南来找慕清。你知道的,她是龙凤格,主天下。而她的夫君,乃是天选之人,今后必为天下至尊。家族给我的使命便是要辅佐他们,护他们一世周全。”
“主子不需要向奴婢解释这些。”
“清芙啊,左右你我才是一道的人,我怎能不向你解释?”玄栎温柔地看向清芙,声音极尽轻和。
清芙听罢抬起头,眼神紧紧锁在玄栎脸上,过了半晌,自嘲道:“一道的人?自小你就天赋异禀,是整个家族的荣耀。而我,不过是旁系的庶生之子,是他们派来保护你的人。我们怎么会是一道的人呢?”
“清芙,你和我都是一样的,我不允许你看轻自己。”
“公子……”
“快去休息吧,过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启程前往雁回城了。”
“那公子也早些休息。”
清芙回去后,玄栎依旧站在原地,嘴角含笑。
这个蠢丫头,当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上次是她故意污了自己的手巾,借由拿去清洗,之后便一直没有还给他了。
这些年来,清芙是一直无怨无悔地陪伴在玄栎身边的,每当自己遇到危险时,她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说没有对清芙暗暗生出些情絮,玄栎自己都不信。
第二日辰时,玄栎与清芙准时出现在了将军府门口。
为他俩人开门的是管家柳叔,柳叔将他们迎了进来,说道:“玄公子,请随老奴来。”
玄栎疑惑道:“为何要入将军府?难道殿下和娘娘还未收拾妥当?”
柳叔摇了摇头,小声道:“叛军前几日包围了落河城,进出城门不易。还好府中有一密道直通外界,殿下和娘娘早已等在那里了。”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老伯了。”
镇南将军府位于落河城的中轴线上,背靠阳山支脉,面朝落河城墙大门,门前有河流流经,占尽了地利。
阳山险恶,自己来的时候都颇费了一番周折,想不到这柳珝竟然将将军府与阳山打通了。
今日慕容玺与慕清皆穿了一身黑色劲装,高高扎起的马尾上都别着一顶碧玉冠,远远看起来宛如一对璧人。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着碧蓝色长裙的温婉女子,正在跟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的丫鬟谈笑。
“玄栎见过平王殿下,慕侧妃。”玄栎走到跟前,拱手行礼道。
慕容玺弯身扶他,笑道:“玄公子本王面前不必再行这些虚礼。”
说罢指着那个温婉女子对玄栎说道:“这位是柳将军夫人林氏,柳夫人熟知从这里到外界的路线,特意来为我们带路。”
“妾身见过玄公子。”林柒对着玄栎微微行了个礼。
玄栎见此虚扶道:“不敢当夫人此礼,早些时候就对夫人有所耳闻,如今看来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林柒听罢捂嘴轻笑道:“玄公子谬赞,妾身之前有听妹妹提起过公子,说公子品貌无双,才智双全,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林柒说完看向一直未曾开口,面若寒霜的清芙:“不知公子身旁的这位姑娘是……”
“她是清芙,是我的……”
“婢女。”清芙抢答道。
玄栎无奈地笑了笑。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林柒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俩人,笑道:“从将军府到外面的官道约摸要走两个时辰,今早我已叫人备了马车,我就只带你们到官道上,剩下的路车夫会带你们走。”
“有劳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