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处理得很快,传闻中余寒、韩宇和韩非三位公子联手,独挑大梁,解决了所有事情。
毒杀韩王一事水落石出,是王后一族从中作梗,德妃一族暗中相助,而红莲公主仅仅是被推到台面上的替罪羔羊。两个表面上水火不容的女人居然是同盟,令人大跌眼镜。
两个昔日里趾高气扬的氏族被连根拔起,其余氏族人人自危,大多关门闭户来躲避这一次腥风血雨的洗牌,但仍有不少被牵连或是早已是册子上的目标。
韩王回光返照,一扫病痛懒散,以雷霆手段将朝廷上几个氏族清扫。
连绵多日的霏霏细雨终于停了,淡薄的阳光洒进了莲台中。窗边的青釉映鲤瓶中置着一簇兰花,风过,漫起幽幽暗香。
红莲掀帘而出,正好看到那个眉眼寡淡的茶色眼眸少年,站在门廊下静静等候,似乎等得很久了。
他正望着阳光刺破阴霾的天空出神,墨色的眉细扫喧嚣,湖蓝色的长袍沾染雨后天晴的湿凉。眼角不经意流露沧桑,却偏生能叫人移不开眼。
“无沐。”红莲出声。
余寒侧脸望来,见红莲洗去了往日的执念,那些往昔沉重的偏执犹如齑粉般消散,倒是正如这久雨后初晴的模样,明艳得很。
他笑了笑。
自打第一眼看到,他就明白,红莲是晴空里落的雨。得人怜,得人厌,有人爱,有人恨。
可她本身又是一团火,燃尽了便留不得什么,化作烟,化作相思泪,风一吹就散了。可她偏生得了满腔热忱的劳苦命,薄凉而又痴情,深情而又多情。
发生了什么,彼此又是怎么想怎么做的,二人总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红莲上前就挽着他的手,余寒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她额间的一点朱砂,将她推远。
她又黏了回去,不依不饶地攥着他的衣袖,不满地撇撇嘴:“你做什么呢?”
“你又在做什么?”余寒挑眉,似笑非笑。
她仰脸,勾唇,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偷袭无所不能的余寒公子!”
他愣了愣,笑道:“小九,莫闹了。”
“我偏闹!偏闹!”红莲弯了眉眼,拽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阿九,你再这般,哥哥可要吃醋了。”韩非的声音远远飘来。
红莲望去,韩非一脸伤心地捂着胸口,演得开心,“妹妹长大了,哥哥就可以抛弃了。”
“哥哥!”红莲嘟嘟嘴,“你少瞎说了!”
“好了,不逗你了。”韩非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发顶,转而看向余寒。
二人四目相对,笑意收敛几分,淡淡地颔首示意。
这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红莲打量两人之间的神情,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眨眼问道:“你们两个,有对弈过吗?”
二人皆为微怔,韩非轻咳一声:“咳,一胜一负一平。”
“不相上下。”余寒补了一句。
两人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一个直冲要害,一个步步为营。
对此答案,红莲失落地叹了口气。
“阿九,此次前来,也是告别。我……桑海学业未曾完成,还需回去。”韩非神情稍变,有复杂,有歉疚,有不舍,也有果决。
红莲坦然点头,虽有不舍,但也坦荡:“我知道了,哥哥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这回倒是韩非不自在了,诧异地看向她。
“有无沐和小良子替我解闷,我也不会无聊啦。”她展颜微笑,“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话音未落,便回眸,与余寒相视一笑。
这一次,红莲是站在城楼上,迎着烈烈的风,目送韩非策马远行的。
也许她没有那么坚强,但是至少她学会了放手,能够笑着送在意的人离别。
……
微雨燕双飞,淅淅沥沥的小雨漫步云端。
红莲与余寒走在长廊上,余寒陡然顿了脚步,他身后恹恹的红莲撞上了他的背脊。
他转身,便见她委屈巴巴地摸着鼻子,眼波流转之间,水光盈润。
“你怎么这般笨拙?”余寒下意识蹙眉,他谋划之中地时日临近,他也面对红莲愈发有些手足无措了,急于求成地教导她一切,“日后走路要瞧着路。”
“哦……”红莲点了点头。
“天凉时记得添些鞋袜,天热了也莫要贪凉,季节转换都得留心点。老嬷嬷和侍女再怎么熨帖,也不比你自己心里有数,知道了吗?”
“哦……”
“那些花花草草,娇弱的记得避开暴雨烈日。来日若是想要养宠物,别给伤到了。不过这些事是次要,首要的是管好自己。你须得记得,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了。”
“哦……”
“待人处事可以随性而为,但也别太过于敷衍了。与文武百官交好,百利无一害。你总不能一直这般任性,这点多与子房学这些,他博学多才,你哥哥不在时便跟他学着。”
“哦……”
“若是日后见着了一个心悦之人,定是要抓紧了,莫要舍弃。但也需是他欢喜你的,若是不懂得珍惜,那便弃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平时几时是需要委曲求全的人了?”
“哦……”
“字要多练,莫要倦怠了。多读些书,腹中有书气自华。习武也不能弃了,乱世之中,须有自保之力才好。文武双全,方为尚可。没人盯着,自己也得稍作努力才是。”
“哦……”
“压制缓解鲛人泪的药方,我寻到了,也派人给你送去了,配好的药也附了几包。记得用,也记得让人去抓药,煎药,药是不能停的。”
“哦……”
“知你怕苦,顺带了几包蜜饯。药不能因为怕苦而不吃,也不能偷偷倒掉,苦了便尝一颗蜜饯压一压苦味儿。若是实在是太疼了,便多吃几颗。这些你哥哥也叮嘱过,不必我多说。”
“哦……”
“记得身上也带些,我不在时,你也不能没得随时可以吃了。不过莫要贪嘴,届时坏了牙齿,那可就不好了,有的是你苦头吃。莫要贪一时之快,而误了往后余生。”
“哦……”
余寒见她难得一见言听计从的乖顺模样,问:“是不是我怎么说你,你都觉得我是对的?”?
“你又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你若生气了,那便是我做得不对了。”?红莲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神情怔忡,眉眼松懈,极其复杂,“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样样事情都做对?”
“目前我没看到你做错过什么。”?她说,又似乎是自我肯定一般,重复了一遍,“什么也没有。”
“那你做错了什么?”?他反问。
她答不出来,只是说:“你说我错了便是错了。”
这句话,扎进了余寒心里,血淋淋的。
“你总是这般,好似我的喜怒便是你的天下。”?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最终吐露了这么一句话。
也不知是对谁讲的,含着几分自嘲的意味。这句话换个称谓,也一样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