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艳,春寒料峭。清风朗月,树荫重重。?
花重锦斗篷遮盖的暗影下,那张倾世妖容沉静若水。嘴角唇线微紧,鼻息清浅。
夜色浓墨轻染,天穹星如碎玉遍洒,随着天际渐明,光彩逐渐暗淡。少女摘下了斗篷,脸颊上浮现几丝新奇。
“小良子倒是也有贪酒的时候,真是稀奇。”红莲抱着九尾白狐拒霜,走到青衣公子身边。
“九儿?”青衣公子抬起俊逸清朗的面容,眼眸狭长,眉如墨画,皮肤白净却丝毫不显女气。
他脚边一坛残酒,春风清扬,衣带翩翩,乍一看宛若乘风归去的仙人。
他似是有些惘然若失的模样,扶着亭子的华栋站了起来,“你怎地在这儿?”
“你这话说的好笑,王宫是我的家,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红莲轻笑着拢了拢身上的白狐大氅。
张良定睛一看,红莲身上裹了件厚重的白狐大氅,往那一站,就跟融入了漫天的飞雪中一样,清冷而寂寥。?
眼下,她瞧见了他微醺的模样,一扫脸上的清冷,唇角勾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恰如三月微风,吹开了一遍百花争艳。?
那双眼睛当真是好看,潋滟清澈,显得真诚而多情。半弯娇媚的丹凤眼藏着纯澈明媚的琥珀色,尤为好看。
她看着你,恍惚会给你一种错觉。?仿佛,她爱着你。
如今虽是初春,春寒料峭,也难怪这娇贵的公主殿下披上这大氅。
张良打量两眼,白狐也算得上是稀世奇珍,这白狐大氅也是这韩王的掌上明珠,诸位公子血脉相连的妹妹受宠的证明。
那时为了给她制这大氅,耗了不少财力与兵力猎杀白狐。
张良问道:“九儿抱着拒霜,却用着白狐皮,不怕惹来闲话?”
“闲话?”红莲似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住的笑了起来,“我身上的闲话还少吗?不在乎这些。说我残忍虚伪,也算得上是实话。我又不是出家人,我也杀戮,也食荤,算不得心慈手软。”
“九儿到底是磊落洒脱。”张良轻笑道。
红莲捏了捏拒霜毛茸茸的耳朵,笑得灿烂,“那倒是,毕竟我富有得也只剩下这些了。”
“若是有人欺你,辱你,你当如何?”莫名其妙的,张良心底冒出了这个问题,还没反应过来,就破口而出。
待到反应过来,张良暗自懊恼自己神志不清。堂堂一国公主,唯一一个极为受宠的嫡公主,怎会有人胆敢欺辱?
“以牙还牙,十倍奉还。”红莲淡漠地望着群良,唇角恰到好处的弧度温柔而明媚,眼神却是冷漠至极。
张良掩去心悸,打诨道:“九儿可是公主,谁敢欺辱你呀?”
平心而论,不得不说,红莲于他而言是最为特殊的。
视线下挪,张良几分诧异,发现红莲一身白裙,“九儿喜爱明艳张扬的色彩,今日竟是着了一身白衣。”
红莲眼眸一转,道:“天寒地冻的,着一身白色岂不是恰好?实际上,与小良子而言。白色太干净,黑色太深沉,红色太招摇,黄色太明亮,绿色太显眼。”
张良呼吸一窒,感觉红莲又要说出什么惊扰世俗的话来了。
果不其然,红莲打趣道:“公子一袭青衣,不痛不痒,不骄不躁。我很喜欢。”
张良顿时脸上一阵燥热,立马丢盔弃甲,“九儿,我猛然想起今日还要事,先行告退了!”
说着,就慌乱地转身离去,因为酒意未退还慌张,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后,落荒而逃。
红莲瞧着他那模样,忍俊不禁。
谁家残灯孤零,清宵短,春梦了了,公子一路走好。?
亟待细雨化青衣,那时年少,月色皎皎。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
孤鸿剪影,雨落天际,韩非与卫庄在亭间饮茶下棋听风声起,红莲在一边旁观。
对于下棋,红莲也算是在整个韩国王宫无人能敌,偏生遇上韩非时棋逢敌手,从未赢过。
如今撞上这等好事,她自然是要好好瞧一瞧。一是观摩教学经验,二是陪同兄长与心上人。
两人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红莲瞧了眼煎的茶水,伸出手去沏茶。
茶盏中的茶水水乳交融,泛起沫饽,潘潘然如堆云积雪。
茶水沸腾,茶香满室。红莲抬手去拿小茶壶,茶水倒入茶盏,水气蒸腾。氤氲了她的面容,但那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被这淡薄的水气一洗,却更加摄人心魂。
恰逢卫庄回眸,望见那不怒自威,却娇俏妩媚的眼眸,惹得一阵心悸。
这一幕映入眼帘,韩非想起之前卫庄救了红莲之后,回来的场面——
“那个,卫庄兄,我在意许久了。这已经是伤后一周了,你的手……还没好吗?”韩非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见卫庄浑身怨念地拆下包扎的绸缎,韩非与紫女咬耳朵道:“卫庄兄,似乎很不开心?”
“嘿嘿嘿,你也有今天吧?看来给他包扎的一定是个佳人,真好奇啊。”韩非狭促一笑。
紫女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为了大家好。”
韩非愣了愣,等等,那个蝴蝶结的包扎手法……
思绪回归,韩非眸色暗沉,不动声色地下了一子。
水气沿着茶瓯渺渺缭绕,稍会儿后红莲放下执壶,素手挟住茶瓯口沿,食指抵住瓯盖的钮,在茶瓯的口沿与盖之间露出一条水缝。
一个“关公巡城”,将茶水注入弧形排开的各个小茶盅,待茶水剩得少许,再一点点滴到各杯中,使得茶色浓淡均匀。
韩非问道:“阿九,这么早就沏茶,一会儿就凉了。”
“茶如人生。”韩非静静道,“该喝的时候,就要喝。莫等茶水冷了,再喝,就没有那种滋味了,那时就只有后悔。”
红莲正欲笑韩非的故作深沉,江上一红色锦鲤蓦然跃起涟漪,水花潋滟。如繁乱的点点飞雪,肆意地溅在他们的衣袍发间,水滴溅湿亭中卫庄的黑衣。
卫庄淡然落棋,处变不惊,倒是有几分懊恼。对面一身锦衣的韩非不由嬉笑不止,忘了下棋。
侍童手忙脚乱地拿起锦帕,欲要擦拭水渍,那神情惶恐不安得,仿佛生怕卫庄要吃了他。看来这些下人,对卫庄怵得很。
被卫庄轻飘飘地一眼瞥过来,吓得手帕都掉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大喊饶命。
观棋的红莲也忍俊不禁,捡起锦帕擦拭卫庄衣裳上的水渍,含笑而语:“庄又不是那等洪水猛兽,你等怕些什么?”
如此一来,这画面倒是成了亭中再美不过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