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中夏看到颜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回来,以为他是被小护士顶回来了,虽然心事重重,却也暗暗一乐,调侃道:“你的先进生产力呢?”
“先办正事,先办正事。”颜政勉强一笑,没有反击,感觉到那一阵翻涌似乎平静了些。小榕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按照那个小护士的指点,他们很顺利地找到了急诊部。值班医生告诉他们,急诊记录显示一个多小时以前确实有一个年轻人被送了过来,外貌穿着和他们描述的一样。
“他现在在哪儿?”罗中夏问。
值班医生扶扶眼镜,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反问道:“他是你们的朋友?”
“……呃,算是吧。”“这个病例相当特殊,我们还没接到过这样的病人。现在他被转移到特殊病房,副院长和相关的专家已经赶去会诊。你们现在还不能见他。”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值班医生看了看出口,语气不确定地回答:“得等到专家出结果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罗中夏心想这些专家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郑和体内现在正藏着一支笔……小榕又问:“那特殊病房在哪里?”
“哦,就在那边三楼左拐,就一个门,门口有大牌子。”“谢谢了。”三个人离开急诊部以后,罗中夏问小榕接下来怎么办,小榕沉吟一下,只说了一个字:“等。”
特殊病房是一栋三层灰色小楼,外表其貌不扬,里面的装潢却十分精致,走廊铺着厚厚的深绿色绒毯,走起路来悄然无声。要说郑和的面子还真大,他所在病房的门口聚集着好多人,黑压压的一片。站在人群中心是郑和的父亲和赵飞白,还有个不住啜泣的中年女子,想来是他妈妈。这些人都诚惶诚恐地站在原地,望着病房门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小榕不愿惊动他们,三个人悄悄找了一个偏僻的拐角在沙发上坐下。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走廊的动静,又不会被人注意到。罗中夏看了看那群人,两只手不耐烦地交叉在小腹,“我一直不太明白,干吗非要待在无心散卓笔的旁边?那支笔很能打吗?”
“我爷爷是这样叮嘱的。”小榕似乎并不想做过多解释。“可我们就这样一直待下去吗?”
“时机到了,自然知道。”
罗中夏放弃似的垂下头,这段时间胸中平静得很,笔灵再无动静。他百无聊赖,只好把身体拉直,采取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这里太安静了,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小榕说:“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儿?”听她这么一说,罗中夏腾地直起身子,紧张地左顾右盼,触目所及,好似深深的走廊两侧都隐藏着诸葛家的人。
“敌人在哪里?”他压低声音。“……我是说颜政。”
经小榕这么一提醒,罗中夏想起来已经好长时间没听到颜政的声音了,这可不太寻常。他扭转视线,看到颜政跷着二郎腿,右手两个指头心不在焉地敲击着沙发扶手,目光的焦点不在任何一点。
罗中夏刚想开口询问,一个小护士从另外一个方向匆匆走过来,她瞥了这三个人一眼,停下了脚步。
“哎,哎?你不是刚才那个谁吗?”小护士凑到颜政跟前,弯腰抬起下巴。颜政看了她一眼,笑道:“是你啊,怎么?特地来找我?荣幸荣幸。”
“呸呸,谁是来特意找你的。”小护士瞪了他一眼,“还不就是因为你……”话没说完,远处另外一个护士喊道:“小赵,你的病人已经送到特护了,专家也快到了,你赶紧过去。”小护士答应了一声,对颜政做了个鬼脸,转身一路小跑离开,白衣飘飘。
颜政看她背影,缓缓抬起右手端详,又是一声长叹。罗中夏心中纳罕,忙问他是怎么了。颜政道:“刚才我与那个小护士搭讪的时候,轮椅上的病人盖的毯子掉了。我好心帮忙捡起来,不小心右手碰了他膝盖一下……”
“然后呢?”
颜政摇摇头:“然后我就忽然觉得有一阵热流翻滚,像是端着刚泡好的方便面那种烫手,我急忙收手,全身一下子都气血翻涌,几乎没站住。”他伸手给罗中夏看,五个指头上都有微微烧灼过的红痕。“难道那个病人竟然是高人?”罗中夏惊道。小榕在一旁问:“你是否感觉胸内鼓荡?”颜政点点头,小榕道:“那就是了,笔灵牵心,异动显然是从你这边来的。”罗中夏又问:“那个病人后来如何了?”“不知道,我一觉得浑身不对劲儿,就赶紧离开了。”“……看来你的笔灵力量真不得了,他只被轻轻一碰,立刻就被送到加护病房了。”罗中夏望望刚才小护士消失的楼梯,口气有些敬畏。颜政看起来有些郁闷,“唉,他若是因此而死,我岂不是成了杀人犯?”罗中夏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只得拍了拍他肩膀,也同“唉”了一声。小榕看了看他指肚上的灼痕,皱眉道:“看起来,你这支笔灵,却是与阳火相关的。”她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到什么笔灵与火能扯上干系。
“就像是X-MEN里的那个火人一样吗?”
颜政说着,奋力往前挥出一掌,却连个火星也没冒出来。小榕道:“笔灵和元神是需要慢慢融会汇通的,不能一蹴而就。”罗中夏在旁边没吱声,心里暗暗侥幸还好自己没和他握过手,不然怕是也进特护了。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又等了三四个小时,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他们亲眼见到那一干专家摇着头走出病房,跟随着郑和父母离去。看来郑和的“病情”既没恶化,也没找出毛病。走廊里的人逐渐散去,只留下几个护士不时进出。
小榕自幼修得心静,能耐得住寂寞,却苦了罗中夏和颜政。两个人没网可上无漫画可翻,只能不停变换姿势,聊作发泄。
大约到了傍晚时分,原本闭目养神的小榕猛然睁开眼睛,灵台一颤,敏锐地觉察到了空气中一丝丝特别的感觉。准确地说,是一丝丝特别的色彩。此时夕阳已没,窗户又向北面,窗外昏暗一片,走廊里已经半融入沉沉夜色。可在他们目力所及之处,走廊地板上飘然伸展起几束异色光线。这些光线婀娜多姿,宛若芝草,缕缕光丝如深海植物摇曳摆动,缓慢而有致地蔓延生长,一会儿工夫就爬满了半个走廊,泛起奇诡色彩,不暗亦不亮。
罗中夏和颜政也随后发现了这种异变,纷纷坐直了身体,面色兴奋。无论这东西是吉是凶,总算是把他们从无聊的地狱里拯救了出来。
三个人原地不动,默默地注视着这些光线。颜政忽然开口轻声问道:
“老罗,你说彩虹有几种颜色?”“七种,赤橙黄绿青蓝紫。”
颜政伸出五个指头:“我怎么数,怎么这里才五种呢?而且种类也不对。”
经他提醒,罗中夏定下心神去数,果不其然。走廊上看似色彩纷呈,仔细数下来,严格意义上的彩色也只红色、黄色、青色三种,另还有黑色与白色两束,黑的纯黑,白的晶白,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镇静。”小榕冷静地说,同时唤醒了咏絮笔,“五色使人目盲,不要被迷惑了。”话虽如此,面对这些仿佛具有生命的光线,罗、颜二人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去看。颜政还想伸手去抚摸,却只摸到虚空。看来这些光线不是具备了实体的东西。一小股寒气从小榕身体嘘地盘旋而出,形成一个旋涡,让这段走廊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二十几度。这虽然对光线不能产生什么作用,但多少能让另外两个人脑子清醒一下。五色光线时而分散,时而合在一处,不紧不慢地围着三个人形成一圈光芒的结界。
最先出现反应的是颜政,他的眼神被光芒牵引,头部随着光线开始来回摆动,人不自觉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即罗中夏也紧随其后,半张着嘴,开始手舞足蹈。红色、青色从两侧悄然绕上两人身体,黄色挑逗般地抚摸着下巴,黑白两色则远远侧立,冷冷地睥睨着这一切。黄色光线挑逗了一阵,忽然搭上了他们的脑袋,一瞬间颜政眼睛里看到了凉宫春日,而罗中夏眼中则出现了松岛枫。
两个人同时露出傻兮兮的欣喜笑容。
“快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