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君苑外,飘然而至一个老者的身影。衣衫破旧却齐整,左手拿着个竹竿,上面挂了帘破布,上书“吉凶祸福,一卦便知”。
他扭头左右查看片刻,确定没人跟来,伸手推门。警觉地回身扫了几眼,方才关上门。巷子内又恢复宁静,只能偶尔听到几声鸟叫。
苑子内颇为安静,拓跋珪誉小心地从围墙上爬下来,缓慢滑落下来。揉了揉手掌上的擦痕,他不禁蹙眉。掌心鲜血渗出,一道刺眼的疤痕赫然入目。从衣衫上扯下一条棉布,他将伤口简单包扎。
抬眼四处打量,整个园子修建得古朴别致。回廊之后,是一处小池塘,中央立着座假山。上面一个空洞里,突然钻出条吐着杏子的青蛇,正追着只细小瘦弱的蚊子。
那青蛇往前一伸,杏子吐出,立刻将蚊子吞了下去。
拓跋珪誉身子微微颤抖,抱住双臂,搓了搓,直觉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那青蛇足足有两三丈长,整个身子缠绕在假山上。来回曲折地穿梭在假山的山洞里,两只眼睛亦是碧绿,当中一点鲜红。目光炯炯,令人不寒而栗。
池塘周围种了一圈奇怪的树,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树叶颜色各异,琳琅满目。其中一棵最高大的,状如高塔。
最下面部分的树叶已经枯萎,在树枝上摇摇欲坠。中间一层却是鲜红,宛若枫叶,棱角分明。再往上却是墨绿如碧玉,青翠欲滴。
树顶上站着三只颜色不同的金丝雀,金黄当中,白色和桔红分立两边,正迎着太阳抖擞羽毛,神色悠然。
拓跋珪誉扭头仔细查看,小心翼翼地迈脚往前走。远远地绕开假山,他害怕地看了几眼山上的大蛇,见它懒洋洋地趴在山洞中,方才稍微安心。
拐过池塘,便见一片小花园,栽种着颜色各异的花草。乍一看,像是废弃多年的野园子。仔细看去,却能分辨出花草之中隐约可见的小石子路。路边,放着一堆搭理花草的锄具。
顺着那小路望过去,对面是片开阔的场坝,上面晒满了黑漆漆的东西。两边各自放置了一个大水缸,时不时能听到水缸里传出的蛙声。
从中间的石子路穿过花园,拓跋珪誉小心地走到场坝中。脚刚刚踏进去,却是立马缩了回来,脸色大变。地上晒的,全是干枯的蝎子,一条挨着一条,还有不少蚂蚁在蝎子周边蠕动。
“呱!”
水缸里的青蛙突然大叫一声,冲了出来,掀起大片水花,浇了他一身。
“啊!”拓跋珪誉吓了一跳,跌倒在后,盯着水缸上蹲着的大青蛙,动弹不得。那青蛙足足有三岁小孩那般大小,左右各一个,正瞪着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他。
“呱呱。”
两个青蛙开始轮番叫起来,似在提醒主人,有陌生人闯入。
树顶上的金丝雀也飞了过来,踩在蝎子的尸体上,对着拓跋珪誉走来走去,挡住前路。
假山上的长蛇闻声钻了出来,滑溜溜顺着房檐爬过来,落在花园入口处,从背后看住拓跋珪誉,截断他的退路。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他埋怨一句,心惊胆战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只是他稍微有所动作,青蛇和金丝雀便靠近一步,两只青蛙也叫得更频繁。他停下来不动,那些动物便都安静地盯着他,不采取任何行动。两个青蛙鼓着腮帮,蹲在水缸上,提醒他莫要靠近。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敢闯到我的药罐里来。”场坝对面的树丛后,传来少女质问的声音。片刻后,一阵银铃脆响,赤脚走来个苗疆姑娘。
拓跋珪誉一见她,立马跳了起来:“就是你,快把我的书还给我!”
“呱呱!”
他刚有所动作,两只青蛙立刻焦躁起来。青蛇嗖地穿梭上前,停在隔他不过三尺左右的地方。金丝雀也扑棱着翅膀,与他齐眉高度飞了过去。
那少女双手放在胸前抖动两下,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所有动物立刻安静下来,各自退散开去。地上晒着的干蝎子,也突然翻身,抖动四肢,爬着让开一条路来。
拓跋珪誉瞪大眼睛望着地上的蝎子,本以为那都是死了的尸体,不想,居然还是活物!倘若之前他一脚踩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少女顺着那条路走上前来,双手负在背后,昂头扫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还你?”
“我!”拓跋珪誉见她一副无赖样,愤愤道,“那是我的书,你当然要还我了!”
少女却是优哉游哉地在他面前走了两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上面的字你一个都不认得,还敢说那书是你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我是不认得。可那书的确是我的。”拓跋珪誉急了,“分明是你从我手里抢走的。”
“我抢你的书?”少女突然仰天大笑,“我舒格若尔还从是第一次听人说,我需要从别人手里抢东西。”
她突然觉得眼前之人颇有意思,靠近一步。
拓跋珪誉立马后退一步,回头却见那青蛇吐着杏子,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他又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一小步。
“噗嗤。”少女见他如此害怕,不禁好笑,“小青是不会咬人的,不用担心。我看你也不是中原人,不想为难你。”
拓跋珪誉却是朝那青蛇挥手,示意它离自己远点儿:“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蛇了。一见到它,我就觉得恶心。尤其是它那红色的杏子,太恐怖了。”
他话音刚落,青蛇却是鄙夷地朝他吐了吐杏子,还发出嘶嘶的声响,一副嘴馋的模样。
“小青,不要调皮。”少女脆生生地唤了一句,那青蛇立马安分地蜷缩起来,盘成几圈,委屈地蹲在旁边,将脑袋埋进身子里。
“那个,姑娘。”拓跋珪誉这才仔细打量对方,浓眉大眼,精致的瓜子脸上小巧的鼻子,一双樱桃小嘴红润丰盈,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长睫毛下黑色的瞳孔闪烁柔和的亮光,清澈见底的眸子显得格外迷人。
“叫我若尔就好。”少女却是大方道,“我们苗疆人,不像那些中原人,繁文缛节,看着就头疼。”
拓跋珪誉会心一笑,深有同感:“我也觉得。若尔,你长得真好看。”
少女听了却不脸红,反而大方承认:“那是自然,我们家乡追我的人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