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小筑内,依旧翠绿。清风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叶子窸窣作响,听来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怖。
叶棠梨怀中抱着一摞医书,缓步朝着里面的木屋方向而去。穿过篱笆栅栏,最后停在屋门口。她将医书小心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君梓言平静的声音。
叶棠梨方才推开门,又弯腰把医书抱起来,方才走了进去。
君梓言正坐在轮椅上,双手捧着药罐,专心配药,听到她进来,头也不抬问了句:“你答应了?”
“不是,师叔。”叶棠梨撇撇嘴,“我还没考虑好。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从那日之后,每次见到叶棠梨,君梓言都会问她,是否考虑好了做他的徒弟。可惜叶棠梨一直不愿意,总是推托,顾左右而言其他。
“师叔,我这次来,是跟你道别的。”
“道别?你要去哪儿?”君梓言猛然抬头,疑惑地望着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到他这般紧张,叶棠梨把书放好,走上前去,解释道:“师叔放心,没什么事。我已经把一切都交代妥当了,以后茵浓姑姑会把药材和食物按时送来。母后有她和秋水照顾,还有玄夜真人在,你就放心吧。”
君梓言越听,眉头却是皱得越紧。
“太子哥哥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叶棠梨在他一旁坐下,倒了两杯茶,递过去一杯给他,接着道,“他一个人去了长宁,我不放心。我已经向父皇请命,要前去长宁帮忙了。”
“去长宁?”君梓言露出几分不悦,“你明知是圈套,为何还要去?”
皇后虽然十分在意叶裴卿的生死,但对于君梓言来说,他与自己的师姐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在他眼中,只要师姐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是以,对于君梓言而言,叶裴卿的死活,与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正是因为知道是圈套,所以我更应该去。”叶棠梨信誓旦旦地说道,“君师叔,母后把太子哥哥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假如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太子哥哥没了,你想她会怎样?”
君梓言微微愣了愣,脸色越发难看。
“母后将这《百花秘典》混杂在绛雪轩内的医书之中,跟普通医书一起保管。通常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百花秘典》,也不知道《神农百草经传》那三本书,是如此奇妙的医书,自然不会起任何歹意。”
叶棠梨说着,起身将带来的那一摞医书抱了过来,放在君梓言面前。
“此番若非玄夜真人说出来,棠梨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居然看过万花的医书。”
君梓言扫视一遍那些医书,脸上阴晴不定。
“师叔,这些书继续放在绛雪轩,怕是不妥当。”叶棠梨把书往他身边推了推,“如今我要去长宁寻找《河图藏书》,这些书暂时就交给你保管吧。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放在这听风小筑内,怕是最安全的了。”
她思考良久,本来想托付给玄夜真人。可这医书,毕竟是万花门内秘籍,她这般擅自交给北辰山的人,怕是不妥当。思来想去,君梓言如今虽然受伤,但只要不走漏消息,放在听风小筑,应该还算安全。
君梓言沉默良久,方才幽幽开口:“棠梨,你把那火炉拿过来。”
叶棠梨皱了皱眉,有些奇怪,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将炭盆取了过去,送到他身边。
熟料,君梓言却是一把抓起那些医书,一本一本翻开,刺啦一声便听到纸张碎裂的声音。
他将撕裂的纸一页页放入炭盆,便见炭火上窜,将书纸全部烧尽。
“师叔!”叶棠梨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她听说过当年的事情,琳琅阁为了得到这套《百花秘典》,可谓费尽心思,甚至还烧毁了昭仁宫。
当年若非得到高人相助,此刻怕是早就没有七公主了。可君梓言,却亲手将这书一页页烧了!
君梓言却仍旧自顾自地烧书,丝毫不搭理她,沉默如故。叶棠梨眉头紧皱,不明白他的意图。
直到桌子上的书,被烧得差不多了,君梓言方才抬头,幽幽道:“如此一来,你也不用担心这书被人盗走了。”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你不是都看过了吗?”君梓言淡淡道,“我相信,凭你的记忆,应该不会忘。”
叶棠梨抿抿唇,心中仍旧疑惑:“这书,传闻不是万花的镇派之宝吗?师叔您这样,岂不是大逆不道?”
“呵,镇派之宝?大逆不道?”君梓言却是突然仰天而笑,“当年若非因为它,师姐也就不会被盯上。雯水之战,那个唐素茹也不会因为被人下药而难产血崩。没有这些事,师姐就不会冒名顶替,做了二十多年的唐素茹。皇后?是皇后又能怎样,他叶萧远不一样后宫三千,可曾对得起师姐为他付出的一切?”
见他如此激动,叶棠梨咬咬牙,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烧了就烧了吧,从此以后,时间再无《百花秘典》,这无端的纷争,也就都是徒劳了。”君梓言眼中闪烁泪花,颇为激动。良久,他方才镇定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师叔,你没事吧?”叶棠梨试探着问了句,心中对他颇为同情。她也看得出,君梓言分明就是喜欢自己母后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母后执念难解,一心都在父皇身上,只是把他当做师弟看待,又哪里来分毫的男女之情?
君梓言单手撑住额头,微微摇了摇:“无妨。”
“师叔,你也别太伤心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叶棠梨劝慰道,“我听说《河图藏书》里,极有可能藏有《阴阳幽冥术》的全本,如果真的能够找到,说不定,可以找出救治母后的办法。”
“《阴阳幽冥术》的全本?”君梓言眼前顿觉一亮,刹那又面露忧愁,“那《河图藏书》传了多少年,却又有何人曾见到过哪怕一眼?棠梨,你也是聪明人,不用说这些来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