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旁边跪地的程从远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她,“此乃大庆殿,是皇上和朝臣们议论政事的地方,还望七公主自重!”
他目光灼灼,直逼叶棠梨,说得简单明白。擅闯大庆殿,这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本公主还有自知之明!”叶棠梨立刻回瞪了他一眼,“还无需大人操心!”
“公主既然清楚,那就请快快离开。”程从远亦不肯退让,迎上她的目光,“扰乱朝纲,那可是死罪!”
叶棠梨突然旋身而起,走到他面前,俯视道:“大人倒是伶牙俐齿,棠梨不过刚刚开口说了一句,您就定了我死罪。可不知,大人想要定太子哥哥的罪,又是因为什么?”
不待程从远开口,她继续抢着说道:“莫非就因为那来历不明的《伐太子卿赋》?还是说因为一个死无对证的宫女?更甚者,是因为天雷滚滚?”
“你们一个个说得这般有道理,那小女子在此敢问,所谓天雷,究竟是为谁而劈?”叶棠梨转身,正对着殿内跪着的众多朝臣,朗声道,“皎月阁,乃是温家所建。我们都知道,温家向来忠烈,可为何冬雷会偏偏劈在他家的地盘儿上!”
“那《伐太子卿赋》里,写得正好。我晋轩可能朝纲不正,文礼不兴,所以才会天降怒焰。可是棠梨想在此问,程大人乃是三年前的状元郎,这三年在朝为官,有可曾为我晋轩百姓,做过什么有德有力的大事?”
她走到程从远身边,冷笑一声,嗤之以鼻:“你们一个个都指责太子,为什么不说,文礼不兴,是指你们这些千辛万苦选拔出来的状元士子,无所作为?”
程从远一听,立刻眉头紧锁,垂下头去。三年来,他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才走到侍郎的位子上。虽然得到郑隆和唐谨之的赏识,但两人都认为,他应该要从最基层的县令做起,方才能体查百姓之苦。
可他寒窗苦读数十载,怎么可能就为了做个县令?整整三年来,他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做一个正直耿介的谏官,每日都得冒着杀头的危险在皇上面前说话。
“微臣每日辅佐皇上,为天下百姓着想,这三年来,虽然谈不上立下过什么大功,但却也是一心一意,尽心尽力。”程从远不卑不亢地说了句。
“一心一意?尽心尽力?”叶棠梨嗤笑,“那你凭什么说,太子哥哥做事,就不一心一意,尽心尽力了?敢问程大人,这三年为官,可曾犯过错?”
程从远咬咬牙,点头。
“那敢问程大人,是否您一犯错,我父皇便要杀你的头?”叶棠梨步步紧逼,死死盯着他不放。
此人虽然眼下要求废除太子,但其耿介之名,她亦有所耳闻。是以,方才选择质问程从远。倘若换做别的人,只怕是根本不会坦白回答她的问题。
“吾皇仁厚,对下官一直十分宽容,此乃天下百姓之福。”程从远拱了拱手,万分尊敬。
“既然如此,那你觉得,要是我太子哥哥一犯错,你们就要父皇废了他,岂不是同样会让天下人寒心?”叶棠梨立刻针锋相对,“况且,此事颇为蹊跷。我已查出,太子哥哥当日所饮的酒内,被人下了毒。”
“什么!”
众人皆是大惊,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棠儿,事关重大,你切不可胡言乱语,肆意揣测。”叶萧远亦替她担心,叶裴卿的事情,他也暗中派影卫去查了,但却根本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回父皇,儿臣当日也是在场,亦牵扯其中,算是当事人。没有其他人会比我这个当事人更清楚了。”叶棠梨跪地行礼,“太子哥哥那日醉酒,根本不是简单的喝醉了。当时他双目通红,根本就是被人下毒,甚至,甚至是被人诅咒了!”
“诅咒?怎么会?真的假的?”
堂下,立刻响起了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诸位大臣交头接耳,都对叶棠梨的这个说法感到不可思议。
“七公主,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你纵然是公主,也不能当着朝臣的面,妖言惑众!”柳伯温淡淡说了句,有些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七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旁边的叶裴楠也赶紧劝住她,“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瞎说的!”
“如果没有证据,我自然不会到大庆殿来。”叶棠梨对叶裴楠点了点头,起身对着门口道,“有劳风师兄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缓步走进来一个白衣道袍的男子,正是叶裴风。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件水碧色的衣服,有些脏乱破旧。
他一步步走进去,最后停在叶棠梨身边,将那托盘轻轻放下:“这件衣服,是当时于司政的人在妙灵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虽然已经存放多日,但上面还是残留着一股味道。”
众人疑惑不解地望着他们两人,完全不清楚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也根本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当日我出手救助那个小宫女,心中还觉得奇怪。”叶棠梨幽幽道,“我明明让她去找人来帮忙,却直到颜美人她们赶过来,那小宫女都没有回来,一直不见了踪影。”
“所以,我开始对她产生了怀疑,暗中派无霜四处调查。”她伸手捏起那件衣服,“直到于司政说,这套衣服,是五年前换下的宫女服饰。而太子哥哥又一口咬定,这衣服是上官嫣儿的。那么,这件事情,就显得越发复杂了。”
“公主说了这么多,究竟发现了什么?如何能让我们信服,太子是被人陷害的?”旁边的柳伯温蹙了蹙眉,看着那套衣服,不悦道,“这衣服,可并不能证明太子的清白!恕老臣愚钝,也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当然。”叶棠梨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瓶子,在众人面前展示一圈,“这件衣服上,被人洒了噬魂香,一般人,根本闻不出来。此香无色无味,更无毒。但是,一旦沾染上了陈年好酒,尤其是陈酿的女儿红,却能散发出浓烈的迷香之味。”
“噬魂香?那是什么?”柳伯温盯着那水碧衣服,身子往后退了退,他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叶棠梨笑了笑,将手中的白玉瓶打开:“诸位大臣,请先用绢帕捂住鼻息。我手中的这瓶,是上等的陈年女儿红。棠梨斗胆,请程大人检查鉴定。”
说罢,她将瓶子放到程从远鼻子下,给他嗅了嗅。
程从远立刻皱眉,颔首确认:“的确是陈酿女儿红。”
叶棠梨方才将白玉瓶对准那衣衫,倾斜,从里面倒出清澈的美酒来,滴落在衣服上。
瞬间,殿内弥漫起一股浓烈的香味,香得令人浑身酥软,四肢有些乏力,就连意识,都有几分模糊。
“棠儿快住手!”叶萧远捂住鼻子,大声唤了句,“这迷香太过浓烈,年岁高些的老臣,会受不住的。”
“父皇放心,儿臣已经配置出了解药。”叶棠梨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翠绿的竹筒,揭开盖子,里面顿时溢出一股清幽的竹香,还带有茶菊的味道。
她将竹筒递给旁边的叶裴风,一个小太监送上来个暖炉,叶裴风将竹筒放在炉火上,受到炉中火焰的炙烤,里面的香味便随着蒸汽弥漫开来,将之前的迷香尽数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