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实际上一方水土和一方人,也创造着一方文化,而一方文化也养育着一方人,甚至一方水土。广播节目的地域性特征,让我们必须去研究这方水土的特性,了解这方文化的气质,满足这方人的喜好,唯有这样,也才能更深层地服务于这方听众。在这方水土滋养下的北京人,幽默、聪明、见识广、口气大、热心肠、爱调侃,不怕为生活忙碌奔波吃苦受累,更得意于几碟小菜二两小酒的片刻悠闲,把别人挤兑得恨不得钻地缝儿里之后,当然也忘不了自嘲几句。正是这些鲜明的北京特质,给予了我们的“题外话”无穷的滋养,赋予了“题外话”显著的本土特性。非修车专业内容的主持人话语——“题外话”除了要体现各自的语言个性,还要体现北京水土的语言风貌,以便拉进与听众的距离,消除心理上的隔阂感。
穿插在修车节目中的聊天娱乐内容,我们都统称为“题外话”。其实这些题外话大部分都是因听众发上来的短信而起,求助的、问路的、调侃的、挑毛病的、逗闷子的、报路况的、揭发不文明行为的……反正是跟修车没关系。我们的节目中曾经收到过这么一条短信:“哥俩好,帮我个忙,我媳妇怀孕了,想吃‘酸炒面’,我都转悠一天了,哪有卖的啊?”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更别提知道什么地方有卖的了。念出来之后,大家反应也很热烈,经过一番周折,我们终于弄明白了,那位听众要找的是“酸枣面儿”,是用整酸枣碾碎成细面儿,再加压成长方块儿或大坨子,卖时切成一块块的,吃起来有枣香、酸味儿和煳味儿,是小时候常买的廉价零吃食品。
这位听众写错了一个字,还少打了一个儿化音。一个本土气息浓郁的话题勾起了我们对以往岁月的丝丝回忆,一块廉价的酸枣面儿缩短了电波两端的距离。听众说,今天的节目飘荡着酸枣面儿的香味,真提神。
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本土话题”是听众与主持人价值取向达成一致的关键。而主持人带有鲜明个性的语言表达方式是吸引听众最为重要的因素。从地域特色这个角度分析,北京人要么愿意接受哥们儿一样的直截了当不留情面、实话实说、不做作和不矫情;要么就是“把日子过成段子”,嬉笑怒骂中寓教于乐,听完后揉着腮帮子自我反思。
(2008年北京车展的直播片段)
1333:为,贺,我就住新国展外面,我们小区停车费不高,明天你们来,把车停我这儿,可以给你们省五块钱。
王为:是一个好方法。
林贺:但是您中午管饭吗?您要做就做点炸酱面带蒜的。
1814:我女朋友带我见她们家长去,我应该管人家叫什么呢?我该拿点什么东西?
武军:一般都是叔叔阿姨吧,是吧,刘宝?
嘉宾:应该是吧,是叔叔阿姨。
武军: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相你吧。
王为:不叫爹和妈吗?
武军:第一次见面不会。
王为:带什么东西不重要。
武军:关键是看你这个人。
王为:穿得干干净净的,别弄得跟艺术家似的。
6285:带烟酒糖茶水果点心,必须要全用红色的包装。
王为:我不赞同,你有一份人心带去就行了,但凡人家的父母有糖尿病呢。
武军:最好红纸上写着“无糖”。
这样的例子咱们在前面也举过,不再多说。总之,主持人可以适当在节目中做一些调侃,事实证明,这些渗透着京味文化的调侃为枯燥沉闷的修车节目增添了不少亮色。有位听众老哥就发来短信说:“哥俩不矫情,没架子,敢说真话,贫还逗乐,是北京爷们儿!”这也证明了我和朝东在主持过程中,基本实现了节目策划之初所制定的战略方针。而所有前期精心的策划,早已经成为节目的品牌标识。特别是“武林王”的组合,继“王朝”组合之后,同样得到听众的认可,而且配合得越发默契。这是前期策划形成的品牌战略,不会因主持人的变化而改弦更张。所以,在节目受众分析基础之上形成的策划方案如果被实践证明是可行的,那它就应该成为节目发展的主线方针。由此可见,策划对于一档节目而言,起到的是“地基”一样的作用。
在节目中应用的技术手段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的,对于新兴的技术手段,比如视频、论坛、线上线下……,只要经过分析,它对节目内容的表达是有帮助的,我们就应该大胆地尝试和创新。
从电话热线修车开始,《1039交通服务热线》就保持着亲民的特点,但是服务的对象相对小众。2003年短信的出现解决了覆盖问题,大家在文字中不光有修车的信息,还把自己和车有关的趣事、难事、烦心事都发送过来,这样节目的话题陡然增多,趣味性也大大提高。但是每天的节目就90分钟,似乎对主持人来说转瞬之间。2008年5月,《1039交通服务热线》推出全新的线下平台,通过网站和论坛能够最大化地接受大家的需求,三位主持人“武林王”也能在节目之外和听众进行无缝交流,获得了广大听众和网友的欢迎。目前的《1039交通服务热线》在直播过程中有两个视频论坛同时开放,网友可以通过互联网直接提问,主持人可以看到并回答,就算在广告时间也忙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网友间也在互相帮助回答,也就是节目搭建一个平台,让大家通过各种手段尽情交流。
策划要有目的,策划要有效果。从策划的应用意义上看,策划是创新具体化的过程,策划的目的也是创新的目的,就是建立独特的节目品牌。只有节目获得了肯定,我们才能说,起初的策划是成功的,创新的方向是正确的。创新尝试能够取得非凡的社会效益和市场效益,这才是策划应该产生的效果。
《1039交通服务热线》在一个传统意义上被公认的非黄金时段创造了高收听率和高知名度,多次被评为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的优秀栏目并获得了国内多项广播大奖。而且这个节目创造的市场价值我们在上一章也有过详细的介绍。可以说,《1039交通服务热线》在社会效益和市场效益两个方面都获得了丰收。我由《1039交通服务热线》的成长过程,深切地体会到:好节目在某些方面、某种程度上必然孕育着创新,必然经过理性的分析和科学的策划。也可以说,策划是一档节目成功的重要基础之一。
创新引导了策划,策划实现了创新。但我们还要强调一点:策划与创新也需要与时俱进,而且,策划与创新是在“框框”里摸索出来的。
广播节目当中的新元素和新点子与主持人的个性风格息息相关,说得浅显点,就是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能想出什么样的点子。但是,不管什么人想出什么新点子,都存在一个把“创新”落实的过程,同时也是新形式、新内容与主持人磨合的过程。
策划与创新是动态发展的。以《一路畅通》为例,最初的形式就是播报路况信息,后来听众可以发送短信回答主持人的提问,再后来大家发现短信不仅仅可以用来发送答案,还可以发送每个人的心情和感悟,主持人把这种来自个体的感受传播出去,可以引起更多听众的共鸣,再再后来,主持人和听众打成一片,分不清谁是主持人,谁是听众,很多时候更像是听众自己在主持节目。所以,创新是不断摸索出来的,创新是在实践中不断调整丰富的,创新的目的是最终形成一个不同于其他节目的“标签”,而这个标签就是节目的价值。我们看看下面几个“标签”:
“现在老百姓生活压力比较大,无论是上学的也好,工作的也好,家长要养家、教育孩子,学生要考试求职,人人都有压力,都需要放松,需要欢乐的东西,《欢乐正前方》正是迎合了这些需要”。我和闻风摸索出来的新形式就是为了满足听众对“快乐”的大量需求,从而也为《欢乐正前方》打上了鲜明的“标签”。
我和朝东在主持《1039交通服务热线》时率先提出了“服务娱乐化”的主张,强调的是把娱乐因素渗透进服务类节目中去。“热线修车,就是连修车带修人,要修出那快乐的心情,听众听我们的节目能变得快乐些,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朝东曾经这样说。“快乐修车”这个创新的路子也是我们逐渐摸索出来的,有对时段的分析,有对市场的分析,也有对受众的分析和对自己的分析,最终把服务性很强的节目做得贴近性也很强,这也形成了《1039交通服务热线》的标志。所以有些听众说:“我也没车,更不修车,但就是喜欢听他们俩说话。”
“《一路畅通》娱乐的招儿挺多的”,听众这么说。这个节目在交通拥堵的高峰时段播出,听众经常是在堵车的大街上收听,这就更要求主持人要有足够的招数来化解他们的焦躁情绪。点歌、猜谜、学英语、背唐诗、找段子、唠闲嗑儿……灵活多变,举不胜举。
《一路畅通》的听众们还常常“反客为主”,出题考主持人。一次,一位听众发短信让主持人说说“司机”这个职业在各个历史阶段、各种方言里、各国语言里都是怎么说的,主持人一时回答不出来,就在节目中号召大家回答,很快,五花八门的答案就从听众那里反馈回来了:“板儿爷”、“扶车轮的”、“把边儿的”、“瓦基杰里”……节目做下来,不仅生动有趣,而且听众和主持人也都从中获得了新的知识。
不知不觉中,谁是客人谁是主人就搞不清楚了。其实这也并不重要。现在的时代是一个人们十分重视自我表达的时代,听众特别愿意“发言”,在无拘无束、不分彼此的节目气氛中轻松自在地“发言”,这本身就能够给听众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而当听众的“玩兴”被激发起来后,就反过来要求主持人以足够的“玩心”来应和了。
听众最烦节目的播出过程中广告太多,如何尽量消除听众对广告的抵触情绪是主持人经常面对的难题。如果以幽默的态度来应对,广告也有可能成为节目中的“快乐因子”。在《一路畅通》中,刘思伽和罗兵就经常利用广告时间和听众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者自嘲,让广告时段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有一次刘思伽和罗兵在节目中间,收到一条听众的短信:“如果我手里有一个特制的遥控器就好了,这样,你们一放广告,我就按‘快进’。”罗兵笑着念出这条短信后,刘思伽立即接上话茬:“别介啊,我们俩就指望着播广告的时候喝口水呢,您这一快进,回头再呛着我们。”
信手拈来的小幽默,在北京交通广播的节目中随处可见。轻松幽默的背后,隐含着一种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这正是北京市民文化中的一个显著特征。主持人罗兵说,“其实并不是我们贫,是北京老百姓的幽默。有人认为那是我们瞎编的,其实不是,我们只是把听众发来的短信整合了一下”。从这个意义上讲,都市里真正的解压阀,其实不是北京交通广播,而是听众自己。
“北京市民文化中的显著特征”就是我们所谓的“框框”,主持人的节目、节目所在频道的整体风格就是主持人创新时要掌握的“框框”,节目的主题和你所服务人群的特征,这都是“框框”。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创新”和“策划”,没有“预谋”的策划和创新未免随意了一些,也空洞了一些。当然,有目的的策划与创新也不一定能直接射中目标,因为创新的过程是动态的,是发展的,摸索与磨合注定成为创新道路上必然的阶段,走过了这个阶段,主持人要打造品牌的目标,基本就可以宣告“有谱”了。
我们相信:好节目都是策划出来的。除了原始策划阶段需要分析、总结与有意的创新,在编辑、采访、话题组织、素材选择、语言表达、品牌推广活动的组织、衍生产品的包装推广等各个环节都蕴涵着创新,而这些环节的创新与否又决定了一个节目是否有可持续发展的空间。
创新和策划的目的是为了扩大听众群,建立品牌;创新与策划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并且亟待更多的主持人去实践、去改良、去丰富。
用存在主义哲学家、思想家让-保尔·萨特的话来说:“只有主体性的自觉意识,才能完成其个体的存在与精神的持续性衍进。”主持人把“创新意识”当做一种自觉意识贯穿于职业生涯,其衍生的实际能力则成为主持人竞争力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