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一阵海风迎面扑来,潮湿的、带着咸味的空气吸入到肺里,几乎窒息而死的洛夕才稍稍感觉好一点。她沿着通往沙滩的台阶一步步向下,身体无力,扶着白色玉石栏杆,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倚在上面。
走到最后一阶时,她瘫坐下来,然后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心里所有的防线在此一刻,崩塌成泥,泪水一滴滴如断线珠玉,不值钱地往下掉。
她与司微语从小就很亲近,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她忘了。她比司微语先认识徐默尘,几乎从记事起就认识,她喜欢跟在他的后面叫默尘哥哥,喜欢看他带着一大群院里的男孩子做掩体、布阵、端着玩具枪冲锋陷阵,不亦乐乎。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徐默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过来,然后命令他的那群兄弟,以后要听她的话,他告诉大家,她是他的媳妇儿,名叫司微语。
那一年,她也不过三四岁,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但从徐默尘那般稚幼却不失认真的神色,洛夕知道,媳妇儿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徐默尘与女孩子肌肤接触,第一次看到徐默尘把一个女孩子置身于他兄弟之上,第一次看到徐默尘牵着这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一个非常安全的位置看他们打仗。
那一刻,就算是年幼的她,也嫉妒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时光对每个人都那么公平,他们一起长大,幼稚园、小学、初中、高中。
司微语的朋友不多,除她和何意,便没有别的人。在外人的眼里,的确是这样子的。只是,作为当事人,她心里却清楚,司微语对何意多一些依赖。依赖,是一个人对自己信任的人才会有的感情。
曾经她以为,是因为嫉妒和防备的原因。司微语无疑是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她洛夕也一样,而何意,只能说是个女生,她体态肥胖,大大咧咧,乍一看,还以为投错了胎,不小心生而为女子。
这样一个人,和任何一个女生玩在一起,特别是心有所属的人,都不会嫌弃和厌烦,反而可以起到绿叶衬托红花的作用。
然,司微语根本不需要衬托,也不需要防备。但凡是她想要见到徐默尘,去找司微语,司微语必然会“牵线搭桥”。
偶尔,她也会和徐默尘走得近一点,这“一点”的距离,是相对其他女孩子而言的。徐默尘是个冰块,向来都是雌性莫近,他生得俊俏,但走到哪里都是冷冰冰,一张俊脸总是透着清寒之色,双眸沉黑一片,让人难辨喜怒。
即便如此,他走到哪里,总是能够牵动所有女孩的目光,再骄傲的女孩子也只能围观,且是远远地围观,没有人敢走上前与他搭讪。
只有她敢,洛夕敢!
她甚至会挑有很多女生在的时候上前与徐默尘说话,她知道徐默尘不会拒绝,甚至会和颜悦色地回答她的话,即使他眉目之间的疏淡那么醒目,只要他在说话的时候,目光能够落在她身上,便足以。
事情的转机,说起来,很突然,却也顺理成章。
初三那年,徐默尘高三,他的成绩不用说,在他们这所全国重点高中里一向都是排在第一名,尽管他打球的时间最多,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从来不肯多做一道题,上课偶尔还会打瞌睡,尽管如此,他的成绩永远都是第一名。
他不知什么事得罪了司微语,司微语有一个多星期没有理他。
校园“毕业杯”篮球赛上,徐默尘已经代表他所在的班级打了三轮比赛了,司微语一次没来看过。甚至放学的时候,司微语也不和他一起走。徐默尘带领队员训练,她就和何意先回去。
洛夕一如既往地关注他,他比赛,她和学校的那些女生在场外给他助威,他训练,她也留下来看。
这一天比赛很激烈,中途休息的时候,他走到场边拿起矿泉水灌起来,水不多,三两口便喝完了,他拿着空瓶子晃荡了两下,意犹未尽,然后他的目光在场上扫射一圈,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一幕,洛夕看到了,所有的女生都看到了,只要徐默尘在场上,没有一双眼睛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洛夕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勇气,她拿着一瓶矿泉水冲了上去,是徐默尘常喝的那个牌子。她把矿泉水递到徐默尘面前,然后望着他。徐默尘愣了一下,盯着矿泉水看了三秒,一句话没说就接了过去,然后拧开瓶子,咕咕咕地喝了几口。
“啊!”
场上响起了惊羡之声,洛夕只觉得,她从场上退下来的一路,整个人被那些炙热的眼光包围,周身似要燃烧了起来。她的脸在发烧,蔓延过去一直到了耳根。她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原先和她站在一起的女孩子都往后退了三步,不是羡慕嫉妒恨,而是,她的身上有了徐默尘的气息,无人敢与她靠近,如同对司微语一般。
虽然,多多少少都有点受排斥,但洛夕很喜欢这种感觉,哪怕是被放在遥远的天际,空旷而冷落,但能够与徐默尘靠近,她也愿意。
那一刻,她与那些大人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司微语三岁被冠上徐默尘媳妇儿的身份哪又如何?六岁的孩子,就算他是徐默尘,说过的话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一言九鼎?
而司微语,恃宠而骄,徐默尘就算是再宠她,又怎么可能受得了一个成日里爱使小性儿的女子?徐默尘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成熟,总有一日会厌倦了这样的人,而她,只要做到知书达理,懂事乖巧就好。
她与司微语站在相同的位置,都是离徐默尘这般的近,她并不担心徐默尘看不到她的好。